......

    临走前,从戎一把火烧了小院。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转眼间火舌就爬上了窗棱、屋檐。

    从戎提着刀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直到火在四处都已烧得差不多,这才出了院门,看见段月娘呆呆地站在马车旁,也只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上去吧,该走了。”

    马车吱呀吱呀地走在路上,一行飞鸟越过重山,段家庄的山梗上,掠过一队骑马的白衣郎。

    领头的一位年纪略长,留着美髯,腰上的腰带又与其他几人的纯白不同,上头还缀绣着黑色的鱼纹。

    他略微抬头朝山下看,林涛相印间,从家的小院已滚起浓烟。他便回过头来,对着身后人吹了声响哨。

    “走吧,给这姓从的莽夫收拾收拾尾巴。”

    一队人又飞快潜进山林,不多时便隐去了踪迹。

    ……

    青山镇上的小县衙里,县令王进财正焦急地站在衙门的石狮子边,时不时抬头看看人丁稀落的街头,又催促府衙的差役们腿脚麻利些。

    他时不时地问问站在身后的师爷:“你看看我这身穿得可还妥帖?衙门里今日没什么差池吧?那些个偷懒的玩意儿可都打过招呼了?”

    “大人,您这身穿得甚好,低调不张扬,准没问题的。府里头上上下下,咱都看过四五回了,再没有更好的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进财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仔细想了想,又问:“那招待上头的……”

    师爷连忙道:“大人放心,小的一早就差人在金玉楼定了间上房,又差春湘馆的妈妈仔细打点。到时候上头大人们来了,先吃饱喝足,再去春湘馆好好歇上一歇,保管大人们高兴。”

    “那就好,那就好。”王进财把心放回肚子里,又忍不住暗自嘀咕:“也不晓得是上头哪位大人,不求加官进爵,只求莫要生出什么事端就好。”

    说起来这王进财,确实是实打实的青山镇人,早十多年,还是镇上青山书院里头的童生,偏偏三十好几了都不曾考上进士,连书院里的先生都忍不了要说一句朽木的。

    好在祖上积德,有个贩马贩出了些名堂的好爹,花了笔银子给他买了个官职。

    这些年爹老子越来越富,当儿子的这官也越买越大,竟然让他爹给捐出了个县令来。

    王进财委实没什么升官发财的心眼,这县令当着,日子倒也自在。左右不过一个东家丢了猪西家跑了牛,顶了天了也就是个把个的市井纠纷,打发了这些小民,日子竟然比他读书时更加轻松自在。

    谁知道这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官老爷,竟大老远地跑到这青山镇上来,自打他得了这消息,那是觉也睡不好饭不也吃不好,总觉得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半夜还常常噩梦连连,梦到童生时的先生讲课讲着讲着,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耳朵,问他:

    “你个王进财,真是个漏风的篓子,你学进去没有?学进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