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屿在「我是陆地」四个字里些微扬起了唇角,却没有立刻就回。他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最后一次在夜色中穿过城中村逼仄晦暗的巷道。回到出租屋,要打包带走的东西并不多,正如他孤身一人来时,也不过背了一个双肩包和一把贝斯而已。

    所有的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都是就地买的,柯屿的目光在这些花花绿绿的的塑料瓶罐上扫过,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问过了房东,房东让他把不要的东西直接留着,他会处理。说是处理,无非是可以自用的留着自用,没用的就卖废品换几块钱。所有东西都码放得整洁,衣服全部清洗晾晒过,柯屿拎起背包和贝斯,出门的时候刚好接到盛果儿的电话。

    “哥,我在上次那个巷子口。真的不要我来楼下接你?”

    “不用。”

    柯屿关上门,把钥匙压在门口他买的廉价印花地毯下。下楼往巷口走的路上,他才重新点开邮箱给商陆回信。没什么好说的,便问:「你朋友病好点了吗?」

    商陆没回。

    正在工作间里剪片子。

    十天的素材,他预计最后成品在二十分钟到三十分钟,可以参加短片单元。

    他习惯了一个人包揽选角、分镜、摄影、剪辑和后期的全部工程,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断网断联,连手机都仍在外面。除了送餐进来的管家,全世界都找不到他。

    这栋别墅除了他,还有裴枝和也住在这里,偶尔商明宝来度假,也会住一段时间。两人住一起是两家家长的意思,商陆本人也没什么意见,毕竟他这发小的确是一副除了拉琴就万事残废的模样。

    裴枝和在医院养了七天就转回了家里修养。管家在门口迎接,从护工手里接过轮椅推着他进花园,阳光晴好,裴枝和问:“商陆一直在剪片子?”

    管家郑时明是商家的人,是从香港直接带过来的老人,商陆唤他明叔。商家五个兄弟姐妹各有专人照顾,都是从小陪伴到大的,明叔就是商陆的贴身管家。裴枝和不把明叔当外人,使唤起来并不见外。

    “是,一星期了。”郑时明回答。

    “你推我进去见他。”

    明叔虽然为难,但面目还是温和,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只说:“少爷会生气。”

    “不会,我是病号。”裴枝和啃完了一个苹果,把果核扔给随侍在一旁的佣人,“明叔,求你啦,他工作不能总是这种方式,对吧?”

    这句话说到了郑时明的心坎里。商陆这样废寝忘食的状态的确让他担心,商家掌门人商檠业并不赞成少爷做导演,也有这部分的顾虑。“剪个电影比我管公司还忙!”商檠业不屑一顾,只得到自己小儿子气定神闲的一声“确实”和一声砰的摔门声。

    明叔敲响门,商陆连眼神都没动一下,只说:“放桌子上。”

    还以为又到了吃饭的时候——虽然生物钟并没有释放饥饿。

    裴枝和噗地一笑,“我应该被放在哪张桌子上?”

    商陆这才从巨大的四屏屏幕前分神,仍是没回眸:“出去。”

    明叔适时出声:“今天枝和出院,是不是要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