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向来伶仃独立的秋风亭旁边今天聚了不少人。一队持枪的士兵半圆状包围着中心位置的两个人,那两个人一边喊话一边后退,已经接近林子边缘。前无无声地溜达到士兵们身后,一个不远不近的属于看热闹的位置。他发现被包围的俩人他都认识,一个是阿路,一个是白牙。阿路死命勒着白牙的脖子,左前臂上红呼呼一片血迹,□□指着他的头,嘴里喊着:“都别过来,再靠近我打死他。”

    警察这边对这个威胁似乎不甚在意,除了赵诗林一个劲儿的拦着大伙儿。小孩子一边儿让大伙儿后退,一边跟阿路说着标准的国军辞令:“别开枪,有话好商量。”不过,没什么人听他的,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人把他拉出来,教训道:“你傻了你,刚才那叫白牙的还要掐死你呢,你还帮他说话。”

    “他没有真想掐死我,他掐我那只手根本连碗都端不起来。”赵诗林眼看自己拦不住大伙,急得都快哭了。当他瞧见前无就跟见着亲人似的,一下扑过去,“大哥,你快去救救白牙,他不是坏人,他就是心里有苦不想说……”

    前无隔着包围圈望向那两个人,跟激动警惕的阿路相反,白牙作为被挟持的人,显得特别平静,几乎是不做任何反抗。前无认得那种平静,带着对死亡的无所谓。那不是种讨喜的生命状态,前无没说话,眼睛扫过周遭的地形,在心里算计着施救的可能性。

    哗哗哗一阵上枪栓的声音响过,没时间在磨了,等那俩人退到林子里,就很难再抓住。赵诗林赶紧跑到士兵们前面,他那么瘦小,徒劳张开的双臂就像是一副轻盈的风筝架。

    就在士兵们都不解于这小孩的行为时,一声枪响脆生生地在空气表面撕出一道口子,回声在大山的屏障下几次折返,慢慢淡下去。

    赵诗林不敢相信地回头,就看见阿路和白牙两个人都慢慢地软到下去,两个人的脸上都是血。“谁让你们开枪了?”赵诗林大叫这眼泪留下来,跌跌撞撞地往倒地的两个人跑去。持枪的士兵莫名其妙地对视,谁都没开枪啊!

    前无瞬间判断出枪声传来的方位,在林子边缘的矮树丛里。树枝悉悉索索地抖动几下,朱泽和程翊慢慢走出来。

    接到阿路逃跑的报告后,程翊就带着朱泽往出事的地方赶。路上有人给叙述了大概的事件经过。基本是这样的,这些天来只知道吃饭连话都不说的白牙今天随平常照顾他的赵诗林去了关押阿路的地方,看守的不让进门,他就忽然挟持了赵诗林要求看守给开门,看守的怕伤了赵诗林,就把门给开了,结果,白牙看见阿路丢开人质,掏出不知道哪里来的刀子就去砍他。阿路虽然被手被捆着,却因为身形灵活逃过了白牙的杀机,甚至拼着胳膊受伤,用捆着的双手去迎白牙的一刀,虽然伤了手臂,绳子却被削断。白牙和阿路扭打在一起,赵诗林拦着看守不让开枪扫射,其间白牙几次吼他让他滚,他都不肯离开。那两人从屋子里纠缠到院子里,就在一圈士兵的包围下打得难解难分。很快,伤重未愈的白牙落了下风,赵诗林不怕死地去给白牙当帮手,结果却被阿路剿了□□,要不是关键时刻白牙一脚把他踹飞,那现在被挟持的人,一定的小赵。后来,在赵诗林的奋力‘掩护’下,阿路拖着白牙一路快退,就成了现在这个形势。

    程翊听完直接叫车子转向,他和朱泽没到现场,而是转了个弯,通过小路进了山,再摸到林子边缘,借着树木的掩护,观察情况,寻找时机。

    阿路拉着白牙退进了□□的射程。朱泽几次瞄准最后都作罢,他皱着眉头低声说:“不行,那俩人离得太近,这个距离我就算能打着阿路,也难免误伤白牙。”说完把□□双手捧着往程翊跟前一递,无奈地塌下眉毛。程翊无声地笑了一下,接过□□。他看到赵诗林奔出来挡在士兵前,看到白牙在这一刹那奋力地挣了一下,那个动作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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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让白牙和阿路的身体错开了一个小角度,很小的角度,却足够一颗子弹行走。

    程翊在看到这个机会的同时,手已经抬起来,省去瞄准的过程,直接扣动扳机。在朱泽看来,程翊就是首先漫不经心地瞧着远处那群人,而后在某个没有任何前兆的时点,抬手一枪。

    虽然这么个距离看不出来打中与否,但是朱泽知道,他们年轻的团座不会失手。

    当然打中了。

    赵诗林看得很清楚,子弹从阿路左太阳穴进入,右颊飞出,血流如注。白牙被溅了一脸,却没伤着。

    程翊从远处走近,身姿挺拔军装整齐,在大山浓稠深绿的背景下,一片青黄显得很灵动。赵诗林那边由哭转笑激动不已,使劲拖起要死不死的白牙。前无迎着程翊溜达过去,随意地问了一句:“刚那一枪你打的?”程翊点点头,说:“献丑了。”

    “还行吧。”前无似乎没听出来人家的自谦,给了个很让人没法客气下去的评价。朱泽翻翻眼睛表示不爽,程翊笑笑,他倒觉得“还行吧”于前无已经是难得的高评价。他看了眼不远处忙着收尸的士兵,对前无说,“小乱子而已。倒是我们,多年不见,山上土匪还没清理完你就被你师父叫走了,也没时间好好聊聊。今天难得赶上,不如中午我做东,咱俩好好聚聚。”

    前无想了想,说:“地主之谊本该我来尽,这样吧,我去准备,中午咱们就在半山枯见。”

    “半山枯?”程翊试探着问,“就是半山腰那棵老枯树?”

    前无笑起来,带点孩子似的单纯,“对,就是那里。戍宁,你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