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当年的时候,龙汝霖和黄锡曾经为载做说客,拉拢居停,但肃顺何等狡猾,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将这件事长久的拖延了下来。载、载很有些失望,可绝对不敢过于得罪这朝中大员,只好由着他的性子来了。

    肃顺在咸丰朝第一宠臣,如今年过六旬,皇帝却还是倚畀甚深,三节两寿的颁赏从来都是第一份的,在载滢和载来说,能够得到肃顺的入盟,于己方的得势有着莫大的帮助;但肃顺始终态度暧昧,从不肯说一句交心之言,久而久之,载也只好放弃了。

    话是这样说,彼此同朝为官,面子上的维持也是不能或缺的,载滢以拜年为由过府的时候,载、载两个正在陪着肃顺说话,除了这几个人之外,李慈铭、高心燮也从各自任上进京,还有王湘绮、黄锡、龙汝霖几个,作为陪客,在一边说话。

    听门下人回禀,肃顺站了起来,“请,快请进来。”

    载滢一路进到堂上,微微一愣,“给老师拜年来迟,还请亭公见谅。”

    “来,坐下说话,坐下说话。”肃顺无比热情的招呼,“高九?到同惠楼,让他们准备酒菜,等一会儿送过府来。”

    载滢笑着在肃顺一边坐下,这才顾得上和弟弟们说话,“三弟、四弟,你们也在啊?”

    “是!见过二哥。”载载各自行礼。

    “不必行礼,”载滢说道,“今儿个我也是客人,你我兄弟,还是随意一点的好。对了,老五没来?”

    “老五有事出城去了。”

    “这大冷的天?又是过节的日子,什么事还要出城去?”

    载一笑,“也没有旁的事情,二哥想来也知道·咱们中国人过年,老外可是不过年的,上一次请英美两国公使从中调停中日战事,好容易告一段落·老五请了皇阿玛的旨意,要酬庸一番亨德逊几个人的苦劳,便选在今天,带他们到园子中转上一圈。”

    载滢点点头,微微叹息,“说来,都是我这做哥哥的不争气·不能为皇阿玛分忧,不能为弟弟分劳,让小五新婚燕尔,又是在新春佳节中为国事奔忙,实在是惭愧啊。”

    “是了,二哥,小五成亲,您正在日本前线·赶不上喝老五的喜酒,固然是遗憾,但听人说·二哥这一次到东瀛去,另外有一番宾主相欢?”

    话中有浓烈的讥讽的味道,载滢自然听得出来,心中暗暗恼怒,自己去一次日本,纳了个叫美惠的日本女子做房中私宠,此事在京中不是什么秘密,载滢自问也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皇阿玛都没有说什么,也轮到你们兄弟两个指摘自己?“是啊·”他微笑着调侃,“怎么,老三老四可是羡慕?不如日后再有这等差事,二哥向阿玛保举,让你们两个也走一趟?”

    载是直脾气,胸中藏不住半句话‘直愣愣的顶了回去,“那,也得等二哥到了阿玛近前再说吧。”

    肃顺眼见气氛不对,忙在一边说道,“几位阿哥到府,寒宅蓬荜生辉,正好,爱伯和碧湄也在,不如说几件京外趣事,也好做耳食之娱?”

    李慈铭笑了一下,“那,学生先来讲一个吧。此事和杨昌浚一案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要早上几年。”

    肃顺顿时来了精神,他读书不多,最仰慕的就是读书人,而且待之甚厚,同时心中有一个极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听这些读书人的闲文轶事。

    连连催他快讲,李慈铭便说了起来。

    李慈铭散馆分发广西,后改调直隶,如今做到了直隶天津府的位置,这一次要说的故事,是乾嘉两朝著名的大才子刘凤诰的故事。刘凤诰祖籍是在江西萍乡,博学多才,写得一手好字,人又生得非常英俊,真正是金马玉堂中的风流人物,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想要他做自己的女婿,可惜刘凤诰脾气极坏,他自视极高,行事不中绳墨,兼以酒品很坏,一到了七八分酒意,就什么礼节法度都置于脑后了。

    刘凤诰是乾隆五十四年己酉科的探花,八个读卷大臣中,有一位同是江西籍的礼部尚书彭元瑞—彭的文字是连自觉眼力极高,对臣下诗文少有许可的乾隆皇帝也很佩服的——而刘凤诰的卷子富丽华瞻,大蒙彭元瑞赏识,也就因为如此,乾隆五十六年翰詹大考,刘凤诰名列二等,照定制只能升一级,但因为有彭元瑞的力保,竟超擢为侍读学士,第二年就放了广西学政,刘凤诰的风头一时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