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理他,拿起条陈问道,“这其中的承追一年限满’和‘未完不及一分以上,以十分为率’两项细则,又是怎么回事?”

    “是。”阎敬铭给皇帝解释了几句。原来,这两条算是‘注销开复’的补充内容,前一款的意思是说,按照定制,凡追赔之事,以被参劾之后的第一年为限,亦称‘头限’或‘一限’。在这一年中能够全数完结的,从轻处分,或者准其开复;二限、三限完结者,本犯照例发落;若是三限未完,照原拟治罪,承追各官议处,并分赔欠项。

    第二条的意思是说,凡钱粮、关税或者承追各项,以应所追额数分为十分,到了一年期限,以完成的分数定处分等差,对官员考成。若是到期之后,未完的分数在一分以上的,即以未完之数加以核拟定罪;若是未完之数不足一分,则以十分全完为率,“一般而言,皆是要免议的。”阎敬铭这样说。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这一分之别,弄得皇帝有点糊涂,眨着眼睛问道,“假设一分是100两银子的话,到了年底,若是还有六十两不曾追缴齐全,也就不算数了?”

    “皇上圣明,正是此意。”

    皇帝默然良久,攒着眉头,在想心事,肃顺偷眼看看,眼见主子心中为此事烦扰,大感不忍,在一边说道,“皇上,奴才心中倒是有个办法,只怕过于荒唐,未敢进言。”

    “你说来听听。”

    “是,奴才想,若是以一年为限,令地方所属追比所欠钱粮的话,只怕上命下派,各员不敢推诿,只有大索民间。日子久了,怕生出事来,不过,若是能够放宽期限,容其缓缓图之,是不是可以达到民情恰然,百姓乐见之景呢?”

    阎敬铭立刻碰头答说,“肃大人所言极是,臣也附议。”他说,“钱粮未完,或者是所属州县征收不利,或者是天灾频仍,田间所出大减所致,若是前者,只要省内督抚多多催讨也就是了;若是后者,臣恐一年之内,未必能够尽复旧观。若是放缓期限,百姓心中不再为征缴钱粮而苦,感戴圣恩之外,也乐于为国输诚矣。”

    “你想过没有,若是这样的话,地方州县,以为朝廷仁厚,左右期限还长,行事之间疲软拖沓,只恐旧课未完,新课征缴亦将延无宁日了?要是这样的话,你们以为,又当如何?”

    阎敬铭不以皇帝的话为然,却不敢说这是皇帝的杞忧,婉转陈言道,“臣以为,各省府县道员,不论正途抑或捐纳,皆是受诗书教化,通晓人心。皇上体恤彼等,该员亦当精白以报……”

    皇帝对他的话大感不满!若说人心可信,朝廷又何必有刑名之设?不过他是自己登基之后一力提拔起来的,言语之间不忍过度苛责,“追比欠赋,当可缓从。以两年为期,到期仍自砌词搪塞的,不但县内上下都要追责,府道一级也要承担责任。”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到:“国家政令,全靠下面的这些人维持操行,只凭着念过几本《朱子格言》,抄过几天高头讲章,就想当然是以为这些人会有一颗爱民之心了?可笑!”

    阎敬铭宦海多年,什么话听不出来?知道自己的陈奏未获帝心,讪讪然的碰头行礼,“是,臣明白了。下去之后,会同肃大人,将皇上的这番至意,善拟进折子中,发交各省。”

    “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你们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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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午膳,皇帝摆驾,到了永和宫中,这里位于皇后所居的钟粹宫之东,现在是佳贵妃的居所,太监传旨,佳贵妃挺着隆起的小腹,带着一双双胞胎儿女在宫门口迎驾,“奴才尤佳氏,恭请皇上圣安。儿子(女儿)给阿玛请安。”

    “起来吧。”皇帝在软轿上摆摆手,低头看看,二阿哥载滢和二公主颖慧生得一模一样,全然继承了父母长相上的长处,鹅蛋脸蛋,一双剪水瞳子黑白分明,四五岁的年纪,娇小玲珑,显得极为可爱。

    进到宫中,皇帝升座,尤佳氏领着一双儿女再度拜倒,行了君臣大礼,“来,妞妞,到朕身边来。”皇帝叫着爱妃的小名,逗得尤佳氏脸色红晕,坐到皇帝近前,“主子,今儿个怎么得空到臣妾宫中来了?”

    “诶?听你说话,似乎是不欢迎呢?不如朕就此离开吧?”

    尤佳氏知道没有旁人的时候,他喜欢开玩笑,她天性乖巧懂事,心中又眷恋人主,当年初初入宫的半年时间里,日夜痴缠,两个人鹣鲽情深,鱼水交欢,几乎无日无之,令宫中其他姐妹,嫉妒的两眼发蓝。

    到后来生下双胞胎儿女,皇帝更是欢喜得不得了,了不得,经常留宿宫中,一直到皇后出面,劝诫皇帝珍惜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