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杨头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叙述中,朱砚二人的脑海中大致理清了一个久远的故事。

    前朝的菜市口是洛城最主要的行刑地。当时的死囚多以斩首示众,绞首柱的首次出现,还是在前朝覆灭、城关战破之时。

    当时戍守洛城的,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年轻将军。小将军是前朝魏武侯的幼子,长得唇白齿红,人称玉面小郎君。

    卫朝的军队将洛城围堵了一个月都无法攻破,直到前朝都城沦陷、皇帝自焚的消息传出,前朝的覆灭已成定局。

    年轻的小将军虽有舍身报国的牺牲精神,却不愿整座洛城的百姓和手下的将领士兵与自己一同陪葬,便以自己主动大开城门、当众弃降为条件,希望能保城内百姓一个平安。

    卫朝的军队当面满口答应,待得成功进入城池、收缴叛军后,突然反悔,在菜市口立起了绞首柱,当着无数前朝士兵和百姓的面,绞死了小将军。而后在大将军的带领下,屠了城。

    后来虽然屠城的将军遭到了卫朝朝廷的责罚,被战火踏平的洛城也得到了重建,绞首柱上小将军的尸体却一直无人收殓。

    直到绞首柱历经风水日晒,尸体化为了白骨,白骨又埋入黄土,它依然屹立在菜市口。

    百年来,所有试图挪动这根柱子的人都遭了大难,众人也渐渐地习惯了有这么一根柱子的存在,也便无人深究其存在的合理性。

    尘封多年的旧事突然被翻起,朱砚不禁有些感慨。只可惜,这些故事充其量只是丰富了洛城鬼王的人设,对于如何战胜鬼王,并没有丝毫的帮助。

    楚拙却不如朱砚那么担心,告诉他:“小砚,你无需烦忧,昨日咱们与鬼王相斗之时,剩余的两只鬼将也同样找上了小竹等人。我与他们协商,与其各自分散、被鬼王各个击破,不如合作御敌。今夜所有人都会前往菜市口,守株待兔,待得鬼王出现后,合力击杀,再各自追缴鬼将。”

    “也好,也好,鬼王毕竟难缠,”朱砚回忆起鬼王毫无征兆的魂魄攻击,仍然心有余悸。

    楚拙与他对视,正色道:“今夜小砚你无须参与争斗,从旁观战即可。”

    朱砚正欲反驳:“楚兄,我……”

    “小砚,你听我说,”楚拙神色少见的庄重:“鬼王及其擅长灵魂攻击,旁人也就罢了,你却不一样。你的身躯与你的灵魂并非同源,倘若灵魂受到了重击,你的身躯无力留存魂魄,换句话说,你比我们更容易魂飞魄散,所以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自己终究还是拖了后腿,朱砚还是乖巧地点头答应,承诺届时只作壁上观,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出手。

    两人干脆在菜市口寻了个茶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午后的日光有些慵懒,菜市口行人稀疏,偶尔有幼童嬉戏、猫狗觅食,不过一会儿,也匆匆离去。清风拂过,在青石板上打了个转转,卷起几片叶子。

    朱砚捧着一杯粗茶,轻轻岬上一口。茶铺的主人心灵手巧,在碧绿的茶叶里,撒了几颗去岁晒干的桂花,品一口,唇齿留香。

    他眯着眼,品味着忙里偷闲的难得从容,偷偷瞥一眼楚拙,正巧四目相对。

    朱砚有些慌乱的避开视线,又念起清晨时分楚拙在他指尖的轻轻一舔,心底的小人便不得安宁,如马猴一般抓耳挠腮,心底的某种猜想几近呼之欲出,到了嘴边,又被理智强行压制,硬生生吞回到了肚子里。

    他不愿让楚拙瞧出自己的胡思乱想,便没话找话:“楚兄,为何你受了鬼王的灵魂攻击,却仿佛没事儿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