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夏猫耳轻轻颤动,她低头看了眼已中了枪,流血不止的身体,估算着逃出生天的可能。

    与此同时,斜塌的预制板废墟外,那道温润的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道:“出来。”

    仿佛铜磬敲响,金属的震颤声直通灵魂,像是佛祖压下五指山,管你什么顽猴劣仙,统统跪倒在地,顾长夏颤巍地抬起爪子,在理智绝对清醒的状态下,钻了出去。

    她本体是一只英长,出了名腿短,金色的毛发又长又蓬松,她爪子收入腹中后肢垫着坐下时,便看不到小短腿了,只像圆滚滚的毛团子。三角形的猫耳竖着,眼睛又圆又亮,像黑葡萄似的,看着特别无辜。

    来刺杀沈朝渊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低等种族的兽人?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不明白元凶究竟想干什么。

    而沈朝渊便站在顾长夏面前,不过会儿,他的短发变长,成了大海的深蓝色,垂至腰间,从柔软如丝绸的发丝间长出的鳍耳如纱般随风拂动,他的虹膜如鸽子血般红,往上翘的眼尾也沾了这妖异,落了笔勾挑的绯红。

    “告诉我,你的身份,谁派你来的。”他冷着脸,淡声说道,因为知道没有人能抗拒他的力量,所以显得格外轻描淡写,不将人放在眼里。

    顾长夏没有反抗的资格,只能将所有的一切盘剥而出。其实哪有什么理由,对于她而言,不过就是缺一箱钱而已,鸟为食亡,人为财死,顾长夏也算是死在正道上。

    她满不在乎地说完,自以为最后一次抬头看看星空,可惜今日无星亦无月,天只是一味得黑。

    “事情就是这样,那箱钱就是我的买命钱,我既然收了,今天折在你手里不算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因为抬眼,恰好错过了沈朝渊眼里闪过的震惊与愕然,他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静默地矗立着,向来杀伐果断的人此时也陷入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中,仿佛不明白为何命运给他开了这个玩笑。

    见他久久未出声,有人提醒道:“陛下,按法律,这个罪犯是不是该由我们带下去了?”

    按珞珈帝国的刑律,顾长夏是故意杀人罪未遂,又因目标是国王,怎么也得落个死刑。忠诚的单兵已经取出了生物锁,要缉凶归案,可沈朝渊移动了脚步,不偏不倚正挡在他的面前。

    单兵困惑:“陛下?”

    顾长夏亦闻声望去,却见沈朝渊正看着自己:“给你个机会,你要不要将功赎罪?”

    顾长夏原本死寂的心又活了起来,立刻后肢撑起身站了起来,蓬松如蒲公英的猫尾在身后甩着,她走向了沈朝渊:“怎么赎?”

    单兵不安道:“陛下,法律不是这么规定的。”

    珞珈帝国虽然推行君主制,但并不允许君主独断专横,仍实行三权分立,君主统上下议院理政事,由帝国法院专断律法,若君主干涉司法,大法官有权弹劾君主,情节严重的,甚至会被弹劾下台,由上议院另在王室百孙中新选君主,这是一。

    但真正让单兵觉得不安的还是沈朝渊本人,历任君主中也不是每代都遵纪守法,也出了不少徇私枉法之辈,可沈朝渊自少时登基来,公是公,私是私分得很清楚,绝不会糊涂。更何况他要法外开恩的对象还是刺客,这不仅仅是拿沈朝渊的性命在冒险,更是置帝国于不顾。

    单兵还要再言,沈朝渊便斜眼看了,压下目光,那单兵便不自觉噤声。

    沈朝渊方才对顾长夏道:“我不怕你杀我,因为你杀不了我。但这毕竟是垃圾星,不是珞珈,我若在此大动兵火,联盟里几个虎视眈眈的国家又有文章做,我为了大事化小,所以才给你这个机会,而不是非你不可,懂了?”

    一通话下来,算是给部下合理的解释,又对顾长夏恩威并施,倒把几个听者都说得哑口无言,还要敬他思虑周到,感谢他法外开恩,真不愧是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