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德此人,威名太盛,盛的不是善名,而是恶名。

    先帝崩殂,太后冯氏勾结外戚,为祸宫闱,刘氏江山危在旦夕。北境藩镇御氏,南境广南王府,手握重兵却无动于衷。安西将军许德,受密诏,率大军密度陈江,进京平叛,一夜之间,尽诛太后一门一千二百余口,辅佐幼帝,稳固龙椅。

    时天下士子,纷纷侧目,赞其豪不逾矩,汉室柱石。

    自德丰二年进京以来,许德此人,竟然再不离京,仅靠三个义子,统率安西军向西而进,将吐蕃打得节节败退。三个义子官封水涨船高,许德也从安西将军,获赐九锡,加爵秦国公,甚至行代传圣旨之事。天下怨声日隆。

    德丰十年,许德还政于帝。谁曾想,皇帝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许德进爵秦王。至此,许德的名声算是彻底喂了狗,成为了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许贼。

    今日大朝,乃是许德还政于帝后,皇帝第一次亲自下诏召集群臣,怎的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皇帝寝宫安圣宫是一个面阔九间,进深五间的方形宫殿,五脊四坡的宫顶铺着翡翠琉璃瓦。太阳直射下,金碧辉煌。

    有一老太监,面色枯槁,却穿了一身厚重的正服,在安圣宫的正门前等着。那正服红紫色,是后宫里又头脸的太监们在大事时才会穿的衣裳。天气炎热,又无树荫,老太监的脸上满是汗水。

    “师傅,您先到偏殿歇着,皇上下朝回来,我再来叫您,何必这样对着日头苦等。”说话的是一个小太监,毒辣的太阳下,他茶驼色的衣裳被汗水浸湿。

    “再等等,”那老太监用手巾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先帝退朝时我就在这儿等,如今皇上亲政了,我不能丢了礼。若是受不住,你可以先去偏殿里歇着。”

    那小太监感到失望,但是也不好离开,师傅待他恩重,他在心里将那秦王许德千刀万剐。原来去年,有人躲在宫中的树上行刺许德,功败垂成。

    许德一向谨慎,借着树荫太广,有伤堪舆的名头,将宫中的树尽数砍去,只留下浅浅的树桩。

    此刻,那老太监身边,就有这样一个树桩,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落在地上的茶盘。

    “高公公!大事不好!”远远传来一身呼喊,虽然声音还远,但是老太监高力士已经听出这是跟在皇帝身边随身侍候的太监小陆子的声音。

    “陆公公,何事惊慌!”见来人近了,高力士问道。

    “今日许德那厮,任由其义子杜平行凶,将长孙尚书打晕了去。将皇上押回后宫后,许德还将吏部徐尚书给免了职。”那说话的小陆子贼眉鼠眼,只可惜没有唇上无须,不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奸商造型。

    高力士心下大惊,却心想不能自乱阵脚,问道“皇帝如何?”

    “皇上无事,被许德的侍卫给押回来了,估计这会儿也快回来了,我抢先一步,先来将消息告知高公公,好有个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高力士苦笑,“许德兵威太盛,还不是只能吃个闷亏。”高力士心底难过,本来对于皇帝秦政的憧憬被冲淡了几分,但是还好,皇帝没事儿。

    “高公公先在这儿迎着皇帝,我先下去换身衣裳,这贼老天。”说着,小陆子向安圣宫后边儿去了,他随身侍候皇帝,自然不用再住到内务府去。

    “师傅,这……”跟在高力士身边的小太监脸上挂满了担忧。

    “禄喜啊,许德为难皇上是第一次吗?何必惊慌,你先下去。”高力士屏退了小太监禄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