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德如今权势滔天,手握雄兵,大有问鼎之势。但是,许德此人却是出身在剑南省的一个镖局里。

    虽说祖上世代行镖,可许德却是愿意钻研学问。寒窗十年,终于高中进士,入朝为官。

    年轻时锋芒太盛,得罪了朝中老人,几乎死在牢里。时任兵部尚书的魏国公安如海惜才,这才保住一命,被贬到当时节节败退的西线去——在当时,贬去西线的官员同送死没什么区别。

    就在未出京的这段时间,他暂住魏国公府上,怎知就这短短的一月,就被魏国公那千金给迷住了,但是想着自己即将不惑,仕途渺茫,而那千金不到双十年华且已经与赵国公之子订婚,就未敢开口,只是把这念想留在心里。

    许德到了前线,只是做一些押送粮草的事儿,可就这样的小事儿,竟然遇见了吐蕃想趁着夜色从侧翼偷袭的大部队,许德提前预警,立下大功,升了个武略将军,手下有了三千兵马,开始上战场。

    尽管许德是个读书人,但是毕竟生在镖局世家,一身刀枪功夫了得,行军打仗天赋异禀,一年有余,就将吐蕃侵吞的土地给打了回来,他本人更是高坐安西将军。

    正当许德受封安西将军,在京中名声大振之时,魏国公却因为在北线的战事中被鞑子打败,连丢六座城池,边境向南倒退两百里,惹得武帝大怒,不仅本人被斩,武帝甚至要在秋后诛其三族。

    正当此时,西安的一封八百里加急到了天京,原来是刚刚受封安西将军的许德愿用战功保下魏国公三族,并向武帝求婚魏国公之女,那已经被赵国公府悔婚的新娘子安秋。

    据说武帝看到这封信气极反笑,问还是太子的先帝此人忠乎?愚乎?也不知其中有多少暗流涌动,魏国公安如海身死,爵位被夺,四个儿子发配充军,但是三族保下来了,魏国公之女安秋甚至嫁入安西将军府上。

    跟在许德身边二十年的冯天寿现在还记得,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一手举着吐蕃贵族的头颅,一手挥刀斩退来将的许德在王妃进西安城的那天有多么的紧张。

    得知王妃的车队不日就到时,许德次日一早便等在了城门外,任凭狂风吹过,卷得胡须翻涌,几次回过头来问冯天寿自己礼数是否周全。

    许德心疼自己的小夫人,自打王妃来了,许德府上一应事物都是由王妃做主了。

    许德年轻时战场上血留得太多,如今年纪大了,便多少有些畏寒,王妃便将整个王府里里外外安上了地龙,烧的是御用的没有烟尘的银丝炭,不管许德走到哪里都能暖和起来。

    德丰十年秋里,许德咳血,太医看过后,开了药方,并嘱咐王妃,许德不可再饮酒了。那之后,酒这个字,在秦王府上都成了一个禁忌。加之王妃待人和蔼,府里的下人都得到善待,都信服王妃,许德怎么藏,下人就怎么向王妃禀报。今日这一壶酒,不知许德花了多少功夫,才弄出来,今日里被景芝撞破,冯天寿都知道,许德一定不好过。

    许德这秦王府从外边儿看上去独显一个大字,从里面看则发现它的精致。过道两旁,房屋周围,都栽满了天南地北而来的奇异花草,一来王妃喜欢,二来,这些茂盛的花草里,容易藏人。一年四季,花草错时而开,无论何时,都生机勃勃。许德从寒山斋出来,向着平常歇息的碧苑走去,一路上遇见的下人都低着头向他行礼,许德板着脸点点头。

    琴声越来越清晰,顺着琴声,许德走到了千叶轩外。这千叶轩是他专门为王妃修来弹琴的,透过窗户,他看到屋里灯火明亮,除了琴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里面儿的动静。就这时,门却推开了,走出一个身着淡绿长裙的少女,她刚刚推门动作有些大,门板甚至砸到了许德的额角,轻轻地响了一声。

    “爹爹。”那少女哭笑不得,不知道今日她这父亲咋还听起了墙角。

    “琉璃啊。”许德捂着额角,直起身来,强装威严,说道“这么晚了还来找你娘?”

    “景芝姐姐说娘在生谁的气,晚上端了粥来,也没喝,我来瞧瞧是谁这么不识好歹。”说完,她向屋里瞟了一眼,屏风后面的人明显听到了,琴声波动起来。

    “胡闹,爹爹你也敢嘲弄。”许德这样说着,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儿责备的意思,只道“这么晚了快回去歇息,我去看看你娘。”

    “爹爹咋空着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