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烟袋桥胡同。

    从闫家走出个穿着白绫袄褂的少年,他脖子里挂了一串铺开足有十米的朱红色长鞭。

    按照习俗,闫肃在正对门“出门见喜”的春联旁站定,将长鞭从脖子上取下来,缠在一根竹竿上,准备点火——

    彼时傍晚的余晖还在云层徘徊,将落不落,烟袋桥的“好戏”就要开锣了。

    第一折便是从胡同最末尾的闫家开始唱的。

    汤圆一出锅,灶王爷处先供一碗。

    随着第二碗第三碗往外端,院门外的挂鞭被同时点燃引线,噼里啪啦,唱得好不热闹。

    闫肃认真挑着竹竿,神情庄严,不像是刚点了炮,而像是在攻克一道数学题。

    白烟红碎炸开,声音传至方圆。街坊四邻也闲不住了,一时间鞭声四起,连绵不断。

    地上打转儿的,天上翻旋儿的,家家户户攒了一春节的家伙事,都在此时掏了出来,争着讨要彩头!

    终于,挂在云层的最后一抹橘红,大概是被夺了光亮觉得没面子,偃旗息鼓消失在了正月十五的鼎沸声里。

    小城一直有传了多少代的规矩,元宵节的晚饭前,先挂鞭再吃团圆饭。

    长鞭喧尽也是一瞬间的事。

    闫肃单手捂着耳朵,捂了个寂寞……

    他放下竹竿,指缝里还夹着一炷香,杵在白烟里站了一会儿。

    等硝烟散尽,他才弯腰把香插进了门头一角。

    这也是有讲究的,点鞭用得香得保证不能断,得插在门画下面自然烧尽。

    至于具体有什么说法,到闫肃这代,小孩们已经不太清楚了。

    都是看长辈们这样做,小辈儿们有样学样。

    仪式感拉满。

    闫肃弄完后,掸去新衣上的烟尘,扭头回院里,准备叫父亲吃饭。

    刚一进院,家里的学徒小刀跑过来:“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