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跑来的是冷长秋,他是从文渊阁过来了,唤余知葳过去。

    余知葳陡然一下子清醒了,抬头问道“怎么了?”言罢就跟着冷长秋往坤宁宫外头走。

    她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儿熟悉,当初兀良哈三卫兵临宁远城下的时候,就是冷长秋跑来宣谭怀玠余靖宁去的文渊阁,那会儿冷长秋还是个清隽的少年人,不如现在沉稳。

    冷长秋一边走一边和余知葳解释道“是福建来的八百里加急,红标的急件儿。说是福建浙江多地卫所里头的兵都反了,与倭寇同流合污,福建浙江两地巡抚本还想先把事情压一压,没想到这根本压不得,还没等人处理呢,福建巡抚就已经被乱军所杀。”

    他一口气说了这样多,终于逮着机会缓了一下,又道“文渊阁当值的是陈阁老和万次辅。孙大人刚到,带着个下属,奴婢不认得这一位,见他穿着鸬鹚补子应当是兵部的六品主事。”

    余知葳点了点头,说话间,这雪就落下来了,不大,扑簌簌落在余知葳的两肩。天还没有那样冷,这雪一落下来就要话,冷长秋诚惶诚恐地将氅衣脱了下来“娘娘披上罢,奴婢没带伞,等会子仔细淋湿了衣裳。”

    余知葳没接,匆匆行步道“本宫这披风里头毛料子的,不容易湿,落上雪了一会儿你去与我炭盆上烤烤便是了。”她又瞥了冷长秋一眼,脸上终于带着点儿笑,“本宫不常苛待奴婢的,也不喜欢拿奴婢消遣,你自个儿也别苛待了自己。”

    冷长秋一点头,把自己的大氅重新披上了。

    他能明白余知葳的暗示,她用自己,绝不是像蔺太后用裘安仁那么用,她的饮食起居自有惊蛰等人照料,他若是想得到重用,就只能好好在司礼监、在文渊阁谋个自个儿的位置。

    两个人冒着雪赶去了文渊阁,贺霄也显然被小叶捉了过来,正皱眉坐在椅上,见了余知葳过来,赶忙招呼“皇后来了,快过来坐。”

    余知葳脱了披风,要冷长秋拿去烤一拷,冷长秋接过披风就过去了。

    孙和风跪在地上,道“是臣疏忽了,这才让福建浙江酿成此等大祸,实属不该。”

    余知葳挥手让人起来,道“先别纠缠谁对谁错,如今福建浙江造反的都是原本的卫所兵,一呼百应,当地卫所当中根本没有能用的兵。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调哪里的兵去,派何处的将领。”

    余知葳瞥了一眼孙和风,这是让兵部发言,给孙和风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孙和风心里明了,赶紧叩首开口“此事刻不容缓,浙江毗邻南京,若是任由倭寇和乱军肆意妄为,必然要伤及南京根本,触及龙脉。”

    余知葳听得有点儿不耐烦,孙和风这家伙一直是这个德行,说话慢条斯理东拉西扯,她不关心甚么龙脉不龙脉,她就想听孙和风说怎么打。

    该怎么打,余知葳心里当然有个计较,但这次的事儿和孙和风脱不开关系,下狱未必,但革职审查定然是免不了的。新派要保孙和风,那就必须给人说话的机会。

    这老头子的臭毛病到底是哪儿来的?

    孙和风东拉西扯了半天,终于说到了正题“臣私以为,先由南京都指挥使领兵南下镇压,而后将川军自西南调出,驰援东南。”

    余知葳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南京军是当初少阳王顾家的队伍,大衡建国之后,早就在隆武年间分崩离析并入各个卫所了。顾家正是吃了手上没兵权的亏,才被隆武帝随便找了个理由兔死狗烹了。

    而川军,便是所谓的西南军,又称蔺家军,是蔺太后的娘家。当初手里握着兵权的平朔王余家上西北是为了镇守嘉峪关,而镇离王蔺家入西南却是为了剿匪。

    外族难训,土匪却好打,土匪们都想活命,被撵着一顿爆锤之后全都嚷嚷着接受招安。可土匪这种东西罢,想反也很容易,扔了朝廷发的印就能接着打家劫舍,被川军撵得不行了就就地投降接受招安。镇离王从不把这帮土匪杀绝,借着不停地打土匪,积攒了不少战功。但时间一长,他就发现这买卖不划算了。他养着二三十万的兵,天天剿匪穷得叮当响,于是乎从土匪身上打起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