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靖宁到东郊巷的时候,陈暄正抱着个大水壶站在门口喝水——里面灌得全是浓茶。

    他天天找不着睡觉的机会,如今就靠浓茶吊着精神,要是每个东西提提神,他都怕自己倚着门框睡过去了。

    后来发现喝茶也不管用,他还是在等余靖宁的过程当中差点儿睡着,方才让手底下人给自己找来了一截儿小辣椒,视死如归地啃了一口。

    提神醒脑的作用很明显,是少卿大人当即不困了,被辣得跳蹦子,这会子正喝茶解辣呢。

    他瞧见余靖宁的时候正热泪盈眶“世子爷啊你可来了!”

    余靖宁见他眼里含着泪花,眉头皱了皱,露出一个怜悯中含着安慰的神色,上前来冲着陈暄一拱手“我还当鸿胪寺的小孩儿是言重了。陈少卿以后若是遇上这般为难的事儿,尽管来叫余某就好了。今日是余某来晚了。”

    余靖宁除了听故事的时候,听说陈暄小时候把陈月蘅弄丢了,吓得当街大哭以外,还真没见陈暄哭过。他这么一掉眼泪,倒是把余靖宁吓了一大跳,差点儿就上升到这东郊巷里面出了甚么“有辱国格”的事儿,腰间挎的刀都快拔出来了。

    陈暄摘掉鼻梁上的金丝玻璃镜,抹了抹眼睛,不好意思说这眼泪花是被辣出来的,只好拍了拍余靖宁的肩膀,道“你来了就好,方才那王序班给你把情况讲明了罢,我领你去,你调兵便是了。”

    余靖宁动作快,没一会儿就让西郊大营的兵把闹事之人的屋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屋子的主人一看情况不妙,大声出来质问。

    余靖宁冷着一张脸,挎刀站在门口,直接告诉他“在下并非鸿胪寺中人,听不懂先生方才说的话,若是先生不会说大衡官话,那就实在是没有交流的必要了。”

    那人肯定能听懂大衡官话,但就拿腔作调,非得叽里咕噜的说那西洋话。他听了余靖宁的话之后,又嚷嚷了一阵,没见鸿胪寺的来当和事佬,反而看见余靖宁把刀一抱,就开始指挥手底下的兵士把自家大门给堵了起来,急得火冒三丈“诶!你们这是要作甚?!”

    余靖宁一抽刀,道“秉公办事,既然你们大使都不管你们,那东郊巷闹事者一律与大衡百姓同等处理。”

    刀锋雪亮,那洋人一缩脖子,看着余靖宁把自家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顺带着贴了封条。

    余靖宁对手底下人安排了一阵,正巧陈暄从屋后绕了过来,瞧着这封条道“这好主意啊,封条哪儿来的?”

    他瞧着那封条上盖着玉玺,必然是朝廷发下来的东西,可是从自己让序班去找余靖宁到他过来,期间时间根本不够再去宫中专门求一趟封条,故有此问。

    “哦,这个啊。”余靖宁把刀收进鞘中,对着陈暄道,“先前不是与高三郎去查那伪造太医院布罩的事儿了嘛,这是朝廷发下来封那些商贩的铺子的封条。还剩一些,没用完,我想着在这儿说不定能用上,于是就带来了。”

    陈暄推着眼镜儿“啧”了一声,道“好办法。我现在就去写折子,也问朝廷讨下一些来,反正就是费点儿笔墨,大不了上头写的字儿也由我们代劳。以后谁不服管,就给他门口封上。”

    “对了,还有一事。”余靖宁一边让人把剩下的封条全都发给陈暄,一边接着道,“我过会儿也和朝廷打声招呼,就不回府去住了。东郊巷这边情况复杂,我还是留下来比较好。之前万卷差人来送信,说是握瑜能下床了,我想着要再过半个月一个月的,京城疫情就过去了。这段时候十分关键,非得严防死守不可。”

    陈暄摇摇头“世子爷辛苦。如今京城当中,见天儿街上跑腿儿的,就属锦衣卫和西郊大营的兵最辛苦了。”

    余靖宁冲着陈暄揖了揖“少卿也辛苦。如今京城当中还想做些实事的,哪有不辛苦的,共同勉励罢。”他想了想,觉得称少卿还是太生疏,于是换回了平时的寻常称呼,直呼陈暄表字,“仲温兄近日也不得休息,万望保重。我们到底是武将,跑惯了也不觉得甚么,仲温兄千万注意身子,别病倒了才是。”

    陈暄想了想,他岳父年纪大了,像他这么连轴转地管理事务定然不成,若是他再累倒了,那还不知道这鸿胪寺的工作要谁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