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怀玠这两天活得日夜颠倒,每日陪着卞璋一群人应酬,书生不敢多喝,生怕把自己的胃喝得吐出来,席间全靠余靖宁海量撑着。

    朝中来的几个人和济南府的地头蛇日日虚与委蛇、夜夜笙歌,一点儿正事儿都不谈,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头在想甚么。

    京里来的人说要看漏泽园就看漏泽园,说看账目就把做好的账目拿出来给人看,做得滴水不漏,天天见着的都是笑脸儿。

    暗中巡查的锦衣卫天天在城里面蹲点,还得防着跟来的另一半东厂,实在是分身乏术,眼睛都熬得黑了。

    东厂的人问起来,还得装作他们是在夜夜笙歌喝花酒,真是叫人苦不堪言。

    今天又是应酬,还在吃席。

    地方上的大人也喜欢风雅,今日便是就着趵突泉的泉水,在亭子里头吃泉水宴。

    几个小唱手里头拿着红牙板,咿呀的是当年易安居士的词,放在济南府倒也是应景。

    余靖宁和谭怀玠都是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就这么日日陪着人应酬,倒还是能沉得住气,手里面端着杯子就看着几个姑娘唱曲儿。

    这地方平时游人如织,订在泉边上的座儿的数不胜数,也不知道今日是因着巡抚和知府大人要宴请宾客还是如何,总归冷冷清清的,就剩下他们这一座儿的人。

    卞璋端着酒杯,又要敬酒,这家伙已经喝大了舌头,呜呜噜噜道“下……下官敬世子爷,敬谭大学士!我们在地方做官的……不容易,多亏了朝廷体恤,知晓下官的难处……”

    旁边的侍从感觉他要吐,赶紧给这家伙顺背,顺了半天,这家伙才又说出话来“下官……下官感激啊!来,等会儿尝尝我们济南府的好菜,葱烧海参!”

    他眼睛朝着那送菜的方向仄了一眼“诶?怎么还没送上来?啊?快点儿的!”

    底下人忙道“来了来了!大人,这就来!”

    说着,从厨房那头就来了个端着菜的小侍从,低着头,两手把那传说中的“葱烧海参”给呈了上来。

    卞璋还大着舌头甩着筷子催“慢慢吞吞的,不像样子。”

    这侍从像是被骂了不大高兴,微微有点儿哆嗦,把菜要往卞璋跟前放。

    说时迟那时快,这侍从手一歪,一盘葱烧海参就尽数扣在了卞璋的脸上。还不等着酒鬼吱哩哇啦乱叫开来,那侍从手里头里竟然闪起了寒光,一道白光直冲卞璋而去——是一把吹毛短发的匕首。

    这人的嘴里咆哮着“狗官!给我儿子偿命罢!”

    当时余靖宁他们带来的锦衣卫还在远处待着呢,根本来不及凑到近处来救卞璋,眼见着这位山东巡抚就要毙命在这歹人的匕首之下了。

    余靖宁瞧见他手里闪寒光的时候,抄起手里的筷子,一根不少地全都掷了出去。

    这筷子用的是象牙镶银的,拿在手上暴发俗气得很,分量和不算轻,这两根筷子稳稳打在那歹人的太阳穴上,把人击得一个眩晕,差点儿扑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