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前身后拉长的队伍,他仿若已经忘却了,因为自己的私心和欲念,才是导致王嵩失踪后,前沿的东路军马,自此崩解离析的罪魁祸首之一,虽然他的部队早已经在,转进或曰撤退过程中,被打散走失不可收拾了。但丝毫不妨碍他的某种想念。

    比如与某人会面之后的交涉和,如何善加利用自己的国族身份和公室的背景施压,如何私下串联那些中军出身的将士,与对方一较长短,争夺下前沿兵马的主导权。

    如果对方足够知趣,他也不介意怀若虚谷的让出这个前沿都指挥的头衔,作为附冀其后的奖赏和代价;若是对方立场比较强硬,或是一如传说中的桀骜不驯丨他也要想办法鼓动和拉走那些东线旧部,与之分庭抗礼才是,毕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前沿都指挥;或是利用前沿都指挥这个职衔,晓之以厉害,争取王贵他们这些东线旧属,站在自己这一

    就算最不济的结果,也要让对方吐出一部人马来,归在自己麾下听令才是。只要有部队在手中,就算局势不利,也有自保的余地,而军前的成败得失,从自己的立场上解释起来也更有分量和公信力。

    他毕竟是国族出身,公室的近支,真要是争功诿过打起嘴皮子官司来,难道还不如一个罗藩子么。只可惜对方负责的职分和参战的时间,都不是那么合适背黑锅。

    他虽然出身资历有限,但还不至于昏聩到,在实力对比悬殊之下,去主动构陷一个现成的实力派。

    因此,也只能将那些丧师败亡的罪责和错处,想办法安排给对自己有着提携重用之恩的都统制王嵩了,虽然这样有些对不住这位王都统,但在切身的利害关系面前,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做一些违心之事了。大不了事后额外关顾他的妻女,不至于太国潦倒便好。

    这样下来,他身为前沿都指挥,至少一个力挽狂澜,保全最后军力的功劳是跑不掉了。

    他如是想着,心情不免再次变得愉悦而灼热起来,一时直接体现在了面上眉飞色舞的表情之中,却忽略了跟在身边的那名前来联络军士,嘴角一闪而过的讥诮。

    突然接口喊杀声四起,冲出无数举着北军旗号的伏兵。

    “有埋伏……”

    身边的亲兵惨烈的嘶吼着,拉着有些呆滞和僵直的梁彦深,拨打着闪过零星飞来的流矢,向后狂奔而退。

    转眼之间,收拢来的上千将士,具以做鸟兽形散,只剩下他们一小拨人,在那名联络官的引领下,慌不择路的奔进一条巷子里,七拐八弯的总算摆脱了渐渐远去的喊杀声。

    一条死巷尽头,梁彦深还没来得及喘气,突然发觉留在后方警戒的亲兵们,突然被一阵来自墙头的箭雨,给射得惨叫四起,转眼死伤殆尽。

    他大骇转身就要避让,却冷不防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从肋背下甲缝猛然刺进他的胸腔,霎那间他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努力扭过头来,看到是联络武官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

    “你竟敢”

    他用尽全身气力咆哮着死瞪对方,只是怒吼出来的声音到了嘴边,却只剩下满口的血泡沫子。

    随着那名联络武官,将袖中带血的尖刃从梁彦深身后抽出,而颓然失去所有的气力,仆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缓缓流淌而出的血水,迅速凝结成大块的红冰。

    他的野望,他的梦想,他的种种布置,就这么被一把袖刃,终结在了洛都城里这不知名的陋巷一隅。

    然后断气僵直的尸体,又被重新翻转过来,在尸体的伤口里,用一柄最常见的制式佩刀插入搅动了一下,算是某种掩人耳目的手段,就算大功告成。

    而一只扮演了联络武官角色的童昊,也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名字的纸片,用炭笔从中涂黑一行。

    天津桥畔,中路军的营地故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