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郡,官道旁,一座客栈茕茕孑立。

    这条官道是通往蒙古的必经之路,紧靠着北歧在西北最后一座重镇雁门郡,往前走上数里,官道会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大片一望无际的草场。

    北歧不与蒙古互市,往来此处的便只有一些驻守军官和去草原上打猎放牧的边城牧民,以及扮成平民的走私贩子。

    时值初秋,塞北已天寒地冻。偶有往来客人打开客栈大门,掀起棉被般厚重的门帘,吹在脸上如同刀割般的冷风便从这些缝隙里挤进来,席卷大堂,最终消散在壁炉燃起的火堆之间。

    每一桌客人的桌上都摆着一坛烧刀子,这样的天气,不喝上许多烈酒,根本没有启程的勇气。

    “这鬼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一桌军卒中的一个在又一行客人开门进来之后,搓搓被风刮得生疼的手,红着鼻头抱怨道。

    “可不是。”他的同伴是经年驻扎在边塞的老兵,经验丰富:“我头几年来时,这个时节可没有这么冷。”

    另一桌的牧民接话道:“您一说,我才想起来,小时候这会儿,才刚穿上夹袄呢,哪像现在,外面早就没什么草可以给我的羊儿们吃咯。”

    一句话说完,大堂之中的众人面上都现出忧色。天时不好,蒙古人恐怕又要举族南下了。

    “这个冬天难熬咯……”不知是谁,幽幽地说了一句。

    大堂角落,两个牧民打扮的青年相对而坐。他们来得早,幸运地选了一个最靠近壁炉的位置,才觉得这一阵阵的寒风没有这么难熬。

    此时他们的面前各摆着一坛酒,二人对饮,瞧着喝得并不快,酒坛却很快见了底。

    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小二见状,忙上前问道:“客官,可要再来一坛酒?”

    这客栈开在官道尽头,一年的生意冷冷清清,大头都在卖酒之上,因而小二异常热络。

    其中一个青年摇摇头:“不必了。”

    小二有些失望地回到柜台后面,两人准备上楼离开。方才没有开口的青年数了几枚铜板放在桌上,却又被他的同伴尽数收走了。

    上楼回了房间,那青年才问道:“陶兄方才怎么不让我打赏一下这个小二,他们这生意做得着实不容易。”

    被称作陶兄的青年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可是土里刨食的牧民,哪有闲钱打赏他们。”

    那青年这才意识到自己思虑不周了,讪讪一笑:“真是处处留心皆学问呀。”

    陶姓青年又道:“阿云,你能不能别叫我陶兄了。”

    阿云斜了陶兄一眼:“那我该叫你什么?”

    陶兄一笑:“比如……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