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宫里便派了人前来,服侍柳繁如穿上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外披一件正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下着正红百子百福落地月华裙,裙边滚三尺宽品红绣云纹亮绸,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又为柳繁如戴上赤金镶红宝石花钗冠,冠前后缀各色宝石所制的蕊头、翠叶,中以几千颗珍珠穿插,鬓边是以金银丝线制成的大小珠花十八朵,捧了一对金累丝镶红宝石耳坠为她带上。待穿戴好,有女官上前替她细细的描眉,化妆开脸。

    柳繁如本就生的明艳,平日里穿的素净,只显得端庄大方,鲜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如今这样盛装打扮,衬得柳繁如娇媚动人,十分漂亮。

    此时的柳繁如望着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昨天里强压下的害怕与担忧又翻涌上来,柳夫人上前说道:“皇太子妃殿下这般打扮是极好看的。”

    柳繁如再也忍不住,转身拉住柳夫人的手,眼眶发红:“母亲,我害怕!”说着便有眼泪滑下。柳夫人也不由红了眼,拿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拭去她的眼泪,像小时候一般低声哄她:“阿如别怕,有爹娘在。”

    “吉时已到,请皇太子妃殿下上轿!”屋外的礼官高声宣道。柳夫人握了握柳繁如有些冰凉的手,柳繁如深吸一口气,端好姿态,示意女官们可以开门上轿。

    轿身微晃,随着太子的马车,由御林军开路,后面跟着一百二十台嫁妆,一同行出尚书府,先是绕着上京游街,再往东宫去了。

    京中最热闹的茶馆二楼,坐着一名少女,脸色略带疲倦,刚入秋却已裹上披风。她半倚着围栏,眼睛注视着礼乐队离开的方向。楼下大街上观礼人群见花轿走了,纷纷散去,她却依旧未有动作。

    “阿凝走吧,该回去了。”沈宣从包间走出,看着她被风吹得有些苍白的脸庞,“太子妃此时应该已入了宫门。”

    柳融凝低了头,脸上有些遗憾,闷声回答:“只是可惜,没能亲眼看看姐姐穿凤冠霞帔的样子。”

    沈宣听她这样说,有些失笑:“我特许了你回家观礼,你又不愿意。柳家三条街都被禁军封了,我可无法将你带进去。”

    柳融凝紧抿着有些干裂的唇,沉默了片刻,开口解释:“我如今病着,回去父亲母亲还要分心照顾我,惹得他们担心,只会给他们添乱,万一把病气过给姐姐更是不好。”说完起了身,沈宣扶着她,下楼去了。

    太子的礼乐队行至武门,已接近傍晚,停了轿,刚听到“请皇太子殿下揭帘。”便有宫人上前替柳繁如掀了帘子,扶她下轿。

    走在宫巷上,柳繁如隔着帷幕,模模糊糊的,望不见太子的身影。柳繁如只觉得皇宫是这样的大,时间是这样的漫长,头上的凤冠有千斤重,压的她抬不起头,喘不过气。

    突然脚下一软,踩在正红软垫上,终于是行至东宫门口。柳繁如看见宫门悬挂的红绸,四处粘贴的喜字,和自己身上的红连成一片,无边无际。

    这时身边的礼官停了脚步,撤了帷幕,柳繁如站在正殿阶梯前,一抬头便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中。那神仙一样的人物,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正红礼服,风姿绰约,耳边的喜乐和身侧的人物都突然看不见了,只余那一人,站在阳光中,对自己点头微笑。

    柳繁如心中那些担忧,那些恐惧,突然就消散不见,只想赶快到他身边去。她抬脚,随太子一同走入正殿,正殿中央烫金牌匾下摆着各式贡品,屋正中,是一对正红软垫。柳繁如站在红垫前,真到了他的身旁,柳繁如又没来由的紧张起来,不敢抬头,低垂着眼。“皇太子妃拜。”

    柳繁如提起裙摆,在垫上跪下,行跪拜大礼,不敢出一丝差错。“皇太子拜。”柳繁如偷偷抬眼看太子,见太子也在看着自己,目光柔情,嘴角含笑。

    这么近的距离,柳繁如不由的红了脸,心中却暗想:“太子殿下为何一直在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不由的想伸手去摸,却又不敢。

    礼毕,又有女官扶她坐到内殿雕龙凤戏水金丝楠木千工床上。压襟、撒帐、合卺,柳繁如只觉得自己如梦一般。待她回神,女官们已经纷纷退下,关了门候在殿外

    偌大的寝宫中只剩下柳繁如和太子两人并坐,红烛摇曳。她好似嗅到了太子身上好闻的龙涎香,耳边是蜡烛燃烧发出嘶嘶声。太子伸手握住她的手,突如其来的触碰使柳繁如不受控的僵硬,太子见她这样,关切地问:“忙了一天,可是累了?”

    柳繁如摇头,头上的饰品轻微的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太子伸手扶了扶她的凤冠,柔声说:“你戴着这些也不舒服,我先叫你的丫鬟进来服侍你梳洗。”说着唤了瑶雪为霜进屋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