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来的寒风在淮安肆意妄为,勾来九天玉絮压青松,占据院前偌大中庭不提,还将本该深眠枝头的好睡红梅早早吹醒,请它与霜菊试色。

    今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年都早了些。

    阁内发白的炭上缠绕着红光,像冰肌玉骨的女人披上红纱,离红炉越近,越能感受到那股炽热。

    沈知鹤斜靠着粟玉芯的软枕,正倚着窗塌捏着针弯弯绕绕、皮里阳秋,绣着她的海棠。

    而榻上早已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沈知鹤畏寒,阖府皆知。

    “少夫人,请用。”

    莺儿跪坐在地上煮着茶,摘了沾着初雪的新梅,沁香梅蕊,盏中化水,茶取庐山云雾,自是天下风流。

    她煮好一盏,拂至适用,才奉至沈知鹤跟前。

    沈知鹤将手中绣着的东西搁到案上,揉了揉发酸的双眸,而后才一手接过莺儿奉上的茶,一手搁肘在案,四指指背并撑着鬓角,瞥了莺儿一眼:

    “将近拂晓时出了何事,我只记着外头一阵嘈杂。”

    莺儿将几案上散落的络子收去,眨了眨眼:“奴婢只听底下的小厮议论,说是隔壁关府那位……貌似闹了事。”

    沈知鹤捻起盏盖的手顿了顿,眸里一瞬闪过丝光亮,她送了茶水入喉,眼皮子耷拉着,瞧不清神情:

    “怎么了。”

    内阁的云帐被撩起,莺儿刚想溢出喉的几个音被阻断,两人望去,原是李氏捧着糕点入内。

    李氏恭敬地俯着身行了个礼儿,而后奉了两碟子糕点到上案,细心地拭净了那泛着光的小银扦子。

    沈知鹤面色不动,递了空盏予莺儿,示意她续言。

    “听闻那关家姑娘一夜未归,可急坏了关大人,今日拂晓她自个儿回府时……还是浑身酒气的。”

    莺儿不动声色瞥了李氏一眼,眸底掠过三分不屑,到底没表现出来,最后几字压着音儿,说得极轻。

    李氏倒是个识趣儿的,自己弓着腰退后几步,在方才莺儿煮茶的那处旁边寻了个空地儿,跪坐在地,专心碾着花汁。

    “一夜未归,浑身酒气?”

    沈知鹤细细咬着腔调,她掀起眼皮子瞥了角落里离炭炉有一段距离的李氏,只一瞬便收回视线,将唇咬出些艳色:

    “她的名声是真的不愿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