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处理完伤员的伤势时,天已经快要亮了。

    阿绿将手泡在热水里反复地搓洗,才去掉了那些凝固在肌肤缝隙里的血污。浓浓的倦怠感涌了上来,无处不在。

    她将手擦干净,走出了安置伤员的屋子。门外的夜空依旧沉闷,又像是凝聚着雨色,暗沉沉的。她抬头望着遥远的天,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背后的房间里,伤员们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而不幸死去的三个人则已经被抬走了,安置到别处。其中,就有吉川源庆的尸体。

    想起少爷死前灰白的面容,她便察觉到一种酸涩的苦痛来。这苦痛像是漂浮在水面,被包裹在泡沫里,很不真实,却又存在于眼前。

    她曾经讨厌过少爷,厌烦他的戏弄和谎言。他答应要救妹妹,却又背弃誓言。他说他喜欢着她,却又没把她放在心上,甚至还在吵闹之时打过她。

    可是,当源庆真的在这座异乡的藤屋死去时,她的心便不可避免地被一种悲哀所浸泡了。

    无论是怎样的人,富人也好,穷人也罢,还是说好人与坏人,在不幸的厄运之前竟是完全平等的。即使如源庆这样生来受宠的人,也会遭逢巨大的变故,失去家园和亲人,然后死在鬼的手下,就连最后的心愿,也无法达成。

    源庆说,他想向救了自己的恩人道谢。可他的恩人其实也早不在人世了,这注定是一句无法传递到的谢言。

    阿绿叹了口气,伸手在衣襟中摸了摸,取出了一个很小的香囊。香囊已经很旧了,但仍看得出精细的做工。这是她曾送给锖兔的礼物,在锖兔死后,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她的手中。

    “锖兔先生,有人想向你道谢喔。”阿绿对着香囊轻轻地说话。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她,夜色下的庭院一片安静。

    天亮后不久,富冈义勇便与剩下的猎鬼人一道回来了,恰好能赶上早饭的时候。

    他一进门,阿绿便紧张地迎上去,询问道:“伤重吗?”一边说,她一边反复打量着义勇的身体,尤其注意胸口与肚子的位置。

    义勇的衣服上沾了些泥,还有点血渍,但脸却是干净的,只有刘海被汗珠沾的凌乱了些。可饶是如此,阿绿还是不大放心,生怕他藏起了自己的伤势,差点儿就要伸手去拽义勇的衣服了。

    “我没有受伤。”义勇看她紧张的样子,似乎有些失语,“那只鬼比我弱一些。……要是我早点去的话,也不至于损失了两个剑士。”说完,似乎是有些自责的样子。

    阿绿松开了他的羽织,见他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了心。

    藤屋的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义勇恰好能填填肚子。他坐下来吃饭团,阿绿则将毛巾打湿了,为他擦脸上的汗与血渍。

    “昨天夜里,源庆少爷死了。”阿绿一边帮他擦着额角,一边小声说,“虽然我以前讨厌过他,但是,没想到会这样。”顿一顿,她在义勇的身旁蹲下,小声地问,“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鬼呢?”

    如果没有鬼的话,就不会有猎鬼人死去吧。其他被鬼伤害的无辜的人,也不会失去生命。

    “……不知道。”义勇放下筷子,语气沉沉,“但是,鬼迟早会消失的。”

    他的语气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