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前白幔翻飞,黑漆漆的棺材正中间的地上,为亡者指明黄泉之路的长明灯,在这□□里燃着,烛光惨淡的像是要灭掉,陈羲玄一袭白衣,额头绑着白色的布条,笔直的跪在棺材的一侧,固执的盯着那盏闪烁不定的长明灯的火光。

    小小的一簇火焰在他此刻如万年玄冰的眼眸中跳跃着,仿佛可以温暖他冰凉彻骨的灵魂,却也只是个假象而已。

    他就像一个牵线的木偶,牵线的那头被无情的命运紧紧的攥在手中,当有吊唁的人前来,他会机械般的弯腰磕头,向来人们一一行礼,有人安慰他节哀顺变时,他也会轻轻点头表示回应,可没有人的时候,他就像是美玉精雕细琢的玉人,一动也不动,没有一丝生命迹象。

    他这样跪着,就好像之前的两日两夜,他跪在重病的父亲房前,父亲拒绝见他最后一面,当冰冷的死亡降临时,护佑他的巍峨大山轰然倒塌,他那无忧恣意的少年时代,也彻底画上了用绝望的泪水晕成的句号。

    他年少时曾经幻想过,他袭爵的时刻,会是怎样的一个明媚灿烂的光景,会得到父亲怎样的祝福和鼓励,却万万没想到他身为信王开始,却是父亲生命的终结。

    天家派来的人,那一副故作悲伤的嘴脸,不停的用袍袖擦拭着从未产生的眼泪,眼神却时不时的瞟向他,傲慢,轻视,不屑,嘲讽,鄙夷……他有时真不明白,对方两只小小的眼睛里,竟然能藏入如此多热闹的情绪,如果挖出来,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不知不觉,天又黑了,装模作样的人都走光了,他默默的抬头,看向棺材,狭长的凤眸一片通红,里面有水波在流淌,却再也落不下泪来。

    或许,天家是希望看到他哭死灵前,也不用在日后费尽心机治他死罪吧,父亲也应该希望看到他流泪,因为泪水,可以滋养他的生命,让他看起来懦弱不堪,可以让他活的更久一些吧。

    夜已深沉,灵前只剩他一人孤独的跪着,风吹过他身上显得空旷的白袍,拂乱他额前的几缕长发,让他显得更加的悲伤,可怜。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陈羲玄没有扭头去看,但他却知是谁来了。

    “羲玄。”武清身着黑色的衣袍,走到他身旁,半跪下来,哀痛的唤他。

    “让你订做的东西,可做好了?”已经好几天了,陈羲玄都没有说过话,如今乍一开口,声音嘶哑的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好了。”武清从怀中掏出一个做工小巧精致的紫檀木长方形的首饰盒,递给他。

    陈羲玄动了动僵硬的胳膊,勉强抬起,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就又合上重新递回给武清。

    “交给她,告诉她这是什么。”

    “还,还说什么?”武清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陈羲玄淡漠的扭头看他,冰冷的琥珀的眼眸里,冰层似乎在慢慢的碎裂,好像有什么磅礴的情绪要奔涌而出,又被他生生的克制住,最后只是轻轻启了启干裂的嘴唇,说:“就问她,敢不敢。”

    武清看了会他,身上猛的一哆嗦,低下了头,嗫嚅道:“就算她敢,我们……行吗?”

    “此事不用你操心,你把它送过去即可。”陈羲玄撇过头,继续看着长明灯的火焰。

    “羲玄,我不是不相信你!”武清激动起来。

    “我知道,”他目不转睛的只盯着火焰,不再看武清,淡淡的继续说:“先把你的任务完成。”

    武清看着陈羲玄,突然感觉自己不认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