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梅郁城点点头,又对白风展道:“前次温律曾告诉我,在村外土地庙杀了王张氏的丈夫王义的,十有八九是那个李秀才,王义之死说不定就是碰巧撞见了他什么隐秘事情,现在看来,那姓李的大半是匪教中人,这个李匪并非王家村本地人,从他的来处着手查,但会总有些蛛丝马迹……”

    白风展点了点头便起身:“那标下去跟温大人商量。”

    白风展一路到医帐跟温律言明梅郁城吩咐的事,又接了她一封说是要交给梅郁城的手书,不敢大意赶快回转帅帐,却遇到花冷云的小厮小猫红着眼圈踢踢踏踏地在营地里转悠,上前问过才说他家公子心情不好,把他从帐子里赶了出来,白风展便说要去看看花冷云,却不料被花小猫一把拽住:“白将军你现在可别去,我们公子他……”他吞吞吐吐地让白风展更疑心,转头就要往花冷云帐子那儿走,花小猫却更急了,冲过去拦着他,小小声凑过来急道:“白将军你别去,我们公子哭了,你去他面上挂不住。”

    “哭……”白风展闻言不由得瞪大眼睛,这事儿倒是有些尴尬,一时后悔刚刚没问清梅郁城二人到底说了什么,便拉住花小猫往背静处:“你家公子说没说为什么难过,是主帅要他回家吗?”

    “那倒不是……”花小猫叹了口气:“公子说刚回来说咱们以后可以跟着大军行事了,他也要好好为铁骑营带步军,本来还兴高采烈的,不知道为啥突然又开始掉泪,还告诉我以后不许再到营里乱窜放肆,也要提醒他,见到梅大帅要向白将军你们一样叫‘主帅’不能再混叫一通。”花小猫说得委委屈屈的:“后来我问他为啥,他就急了,把我推出来,不晓得现在是不是还在哭。”

    白风展当然不认为一个大男人真能为这些嚎啕大哭,不过也明白这会儿花冷云心绪混乱,的确不适合去关心,就安抚叮嘱了花小猫几句,又往帅帐来。

    进了帐,他有心提花冷云的事情,梅郁城却连头都不抬,看着案头那张舆图便开口:“你吩咐下去,明日开拔,白袍细柳随我回趟京师,其余人等跟着你和知止直接回宣府驻地,我请了皇令便回去,到宣府咱们再商议下一步。”

    白风展应了句“是”,这才找到机会开口:“那,少寨主也跟咱们一起回去吗?”

    梅郁城抬头看看白风展:“你已经知道了。”

    “嗯。”白风展点点头:“主帅怎么又改了主意?”

    梅郁城微挑唇角,据案而坐:“你不是说,他常常自作主张就一定要对人好?他连铁了心的爹娘那里都能求得转圜,若是不让他为宣同铁骑做点什么,他就是回去了也还要想着纠缠咱们,到了宣府让知止带着他加紧训练步军,待战法初成,你仔细关照着他些,待立下实实在在的战功,就是他不愿回去,我也要请冷寨主来将他带回去,到时候他可怨不得我了。”沉了一瞬梅郁城又道:

    “我还是那句话,少年人喜怒都是烈火烹油,到了边城苦累寒冷,刀兵磨砺,我对他再淡着些,就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永……”梅郁城说着说着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在赌什么气“永绝后患”这种话都要出口了,无端脊背生寒,强压下去一个冷战,起身背对着白风展:

    “往后他就是宣同铁骑的百户,归你节制,无大事不必来帅帐找我。”

    白风展如何不知此时梅郁城心中也是纠结烦闷,更不忍开口劝她,只能轻叹一声:“标下明白了,我会处理好。”

    “嗯,你去安排吧。”梅郁城挥了挥手,没有回身看他,白风展默默退出帅帐,抬眼看了看花冷云帐幕的方向,又叹了口气。

    梅郁城心中也有些不痛快,但眼下千头万绪的事情几乎指向国祚安宁,让她没心思深究自己这烦闷情绪的缘由,反常如妖又暗伏枝蔓的匪类,连当朝圣手都无解的奇伤,内朝暗涌的各方势力,自家孤儿寡母为人觊觎的境遇一股脑压来,让本就精神不济的她更觉头疼,一时不愿多想,随手拿了张纸写写画画,打算草拟给承明帝的密折。

    还未写到三行,帐外突然传来小声交谈,接着又似乎喧嚷起来,梅郁城凝神一听是白风展和花冷云的声音,还有白袍夹杂其中的劝解,大略就明白是什么事,索性扬声喝道:“何事吵嚷,统统进来回话!”

    一句话让门外顿时安静下来,白风展一撩帘子走进,后面跟着横眉怒目,牙咬的脸颊都绷起来的花冷云。

    白风展抬眼一看梅郁城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恼了,赶快和稀泥:“回主帅,是少寨主想求见主帅,标下怕你正在休息,便劝解他回去,本无……”

    “我说过,如今花冷云是你麾下,哪有将帅尊称下属的道理。”梅郁城冷眼在他二人脸上梭视一遍,白风展心中暗叹,却不得不听令,灵机一动道:“标下尊令,怀岫他冒失喧嚷乃是因刚刚入营,标下缺乏管教,这就带他下去好生说规矩。”说着躬身行礼,便来拽花冷云。

    梅郁城知道花冷云还憋着气,本也不打算太过追究,便垂眸不语,算是默许了,谁料花冷云突然甩开白风展,窜过去“噗通”跪在帅案前:

    “回主帅,标下不是无端叫嚷,是来请令随主帅回京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