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豆栏街,洪福记茶楼。

    这是一家开张不足两年的茶楼,规模宏大,远胜西关老字号——天海阁茶楼,而且在西关独树一帜,在茶楼内首开女宾区和洋人区,有专门的女茶博士和会夷语的茶博士,生意很是兴隆。

    二楼女宾区,说是女宾区,这里其实是不禁止男人进来的,不少男人带着家眷来吃早茶,女宾区没有大堂,都是一个个封闭的雅间,互不影响,连说话声都听不见,颇受女宾欢迎。

    南边尽头临街靠窗一个雅间,金兰香身着一件颇为流行的低领蓝衣紫裙,一边品着茶一边轻声的与同桌的女伴伍慧玲交谈着,眼见的一壶茶将近去了一半,她忍不住道:“怎的还不见她俩来?”

    “怕是不会来了。”伍慧玲说着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轻声道:“快九点了,这个时候她俩还没来,看来今天是来不了了。”说着,她不无惋惜的道:“嫁了人就是不自由,象易大掌柜那样开明的男人实是太少了。”

    听她提起易知足,金兰香心里暗叹了一声,都已经一年多时间没见面了,去年过年两人都在广州,却是无缘得见,难不成真的有缘无分?这次听闻磊园创办女校招聘女先生她毫不迟疑的前来应试,无非就是希望能够有机会见面,总是找上门去,她也有些抹不下脸面。

    见她愣愣出神,伍慧玲轻声试探道:“姐姐待字闺中,双亲就不催促吗?”

    金兰香冷声道:“我只想追求一份自由不自由,毋宁死。”

    “不自由,毋宁死!”这句警句与那首“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两年可说是脍炙人口,流传甚广,伍慧玲自然知道,当下心里就是一紧,听的出来,对方语气甚是坚决,怕是早已尝试过以死相逼了。

    洪福记茶楼外,易知足下的轿来,略微打量了一下,心里不由暗自感慨,豆栏街繁华无比,占用七八个门脸铺开茶楼,可要些气魄,料想不错的话,这家茶楼的东家应该是乘着爆发战事的时候盘下的这些铺子。

    白雪下的轿来,便迎了上前,轻挽着他胳膊进了茶楼,在伙计的引领下上的二楼,随口问道:“秋海棠雅间来了几位女客?”

    “来了两位。”

    走到门口,伙计上前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门一开,易知足就觉的这女子有些眼熟,伍慧玲见到易知足也是大为意外,连忙福了一福,道:“见过易大掌柜。”

    金兰香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间就明亮起来,一颗心呯呯直跳有若鹿撞,拱了拱手,又发觉不对,连忙跟着福了一福,轻声道:“易兄怎的来了?”

    看到金兰香,易知足瞬间就想起来了,另外一个是伍慧玲,伍长青的堂妹,曾经见过两次,见的金兰香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他笑了笑,道:“原来是金小姐伍小姐,都是朋友,那就无须拘礼,都随意一些。”

    落座后,点了茶水早点,待的伙计出了雅间,易知足才笑道:“女子学堂招聘女先生,我特意过来看看,不想居然是二位。”说着,他眼光在两女身上转了一圈,犹豫着道:“你们还没成亲?”

    不怪他诧异,认识两女都已经四五年了,怎么说两女也应该有二十左右了,这个年龄还没成亲的女子可实在是凤毛麟角,况且两女都是大家闺秀,这事实在是不正常。

    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伍慧玲不由的白了他一眼,道:“易大掌柜不是也还没有成亲?”

    “好,不提,不提。”易知足连忙摆手笑道:“不过,我在上海遇上了一个熟人,许怡萱。”

    金兰香一楞,连忙道:“萱姐姐不是远嫁洞庭冲喜,怎会出现在上海?”

    易知足也不隐瞒,将许怡萱的情况说了一遍,听闻许怡萱如今已是自由身而且还在上海筹办《女报》和女子学堂,金兰香心里不由的又是欢喜又是羡慕。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白雪打开房门,一个伙计禀报道:“易大掌柜,外间有位叫燕扬天的先生说有急事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