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的这种疯子般的打法着实吓了青牙一跳,当一个人全然不顾对方的招式,而只顾与对方拼命时,无论是谁,都是一定会害怕的,甚至会因此而胆怯。

    可青牙却绝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在看清了李梦龙的“招式”后,他忽然笑了,那是一种轻蔑的笑,一种嘲讽的笑,而他的这种镇定,这种无畏,只是因为他看过了太多的垂死挣扎,见过了太多的歇斯底里,可以说,每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在最后时刻,都会这样的疯狂,都会变成一个“疯子”,一个不折不扣,不要性命的“疯子”。

    他已看出,李梦龙现在就已是这种状态,垂死前的反扑,固然吓(he)人,却也是最柔弱的,当一个人心底里已没了希望,那么这个人,无论做出什么样可怖的事,都会变得不那么可怖,甚至还有些,可爱。

    青牙已准备动手,他既已看出李梦龙的挣扎,便不想再浪费时间,他甚至已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真该让黑獒用他那两柄大锤,将他的脑壳敲碎,脑浆锤出,简单,省力。

    仔细想想,那该是一幅多么美妙的场面,他想到了那个场景,便不由得嘴角上扬,他已有些得意地笑了。

    “呲拉…”

    忽然,一道极其刺耳的衣帛碎裂声响起,伴随着的,是半截扇面落地的声音。

    “啪…”

    此刻,在场所有的人都已呆住,人们面面相觑,错愕的相互望着,望着李梦龙,望着青牙,望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滴鲜血倏然落下,溅起极细微的一蓬尘土,那蓬尘土是红色的。

    此刻,青牙也错愕了,他错愕地看着面前的李梦龙,看着自己,看着自己手中的半副扇面,看着自己的衣襟裂开,看着自己的胸膛被割开一道口子,看着自己的鲜血自那道口子里缓缓流淌,他的笑容已冻结在嘴角上,他的幻想中的情境已发生了,只不过,却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此刻,他无疑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受伤的,最惊愕的那个。

    反观李梦龙,他的眼神已变得凌厉,他的神情已变得肃穆,他已不再疯狂,他已极其冷静,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冷静,他的嘴角已又挂着笑,他的那柄剑已又尝到了鲜血,他的剑已又在欢鸣。

    “在决斗时,只有两种人可以笑…”李梦龙看着青牙,声音袅袅,缓缓说道。

    青牙手捂着伤口,已缓缓蹲下身去。

    李梦龙便接着道:“只有要被杀的人和要杀死人的人才可以笑,而你刚才的笑,我却着实

    没有看懂,你是认为会杀死我,还是会…被我杀死?”

    青牙没有回答,他不是不愿回答,更非不敢回答,也非不堪回答,他只是恨,他不恨李梦龙,李梦龙做得对,现在,青牙也不得不佩服起李梦龙了,可以说,打从一开始,李梦龙便在精心地布局,他装疯卖狂,胡砍乱刺,甚至于他的一言不发,都是在一步一步地引导着青牙,走进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他深知,若论单打独斗,他绝不会是青牙的对手,所以,他只能等,等青牙放松警惕,等他得意地一步步迈入自己的陷阱。

    可以说,李梦龙已经成功了,他已伤到青牙,可他却没能杀死青牙,但那绝不怪他,青牙是一个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过无数次的人,每次,他都以为自己会死,可每次,阎王都会放过他,因为他是无常,无常,是不会死的。

    青牙现在很恼火,他恼火的却不是李梦龙,相反,他现在反倒很应该感谢李梦龙,若不是李梦龙那一剑,将他自美梦中斩醒,他也许还会深陷其中,做着无比绮丽的美梦,无法自拔。

    他一贯小心,从未大意,可今日,他却因大意,差点送了命。

    黑獒已咆哮着冲上去,悍不畏死地冲上去,挥舞起他的大锤,他是一定要为青牙报仇的。

    可青牙还没有死,既然没有死,便谈不上报仇,更谈不上为青牙报仇,青牙的仇,不需要别人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