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乾说,“招了。”

    南风馆一个多月前死了一个小倌,最终还是松香记起那小倌叫宿玉。宿玉生的俊俏,因为是清倌人一开始与他们这些红倌不甚相熟,只听说后来被人养在外室,更是难得见上一面,只依稀记得最后回来南风馆没几日就诊出病来,那病来的迅猛,没几日人就去了,被老鸨请来司吏遣人处理了。黄贤今也说,月前周重元瞒着府里养了个外室,连他们也不曾透露,只在一日醉酒后称他手有一尤物,几人一经商定,选了日子着实销魂蚀骨了一番。

    松香与黄贤今都不知道宿玉被养在何处,倒是一名女司吏谈及教坊司后两条街有一重叠院,因着离教坊司近,常年司乐飘香,坊间戏称其为飘香院,众多官妓都被豢养在那处。

    飘香院名符其实,街巷飘香,惊羽卫穿行其间,偌大的飘香院半个时辰间也只被探查了一半。褚破终于忍不住劝说明落,“大人,你回去歇着,我们慢慢找。”

    话音才落,廉况突然低呼,“有尸臭。”

    东南最里的一间院子,青砖铺地,楼阁前繁花似锦,才一进院中便有一股浓烈臭气,将整个庭院包裹的沉郁压抑,繁华深处无端生出些寂寥哀伤。

    楼阁门厅被打开,冲天的恶臭扑鼻而来,褚破连忙伸手入怀,却摸了个空,他没带那荷包。一只手递过一块洁白巾帕,明落用另一只手淹着口鼻轻咳。褚破被那味道刺激的腹内翻腾,难耐下接过巾帕捂住口鼻,淡香扑鼻。

    厅门内的人靠坐在床帏前,淡笑着看着眼前的一群人。他的身前有大大小小十几口雕花楠木箱。宿玉坐在那里不动,唇角逡黄一片,额角领口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片水泡,有些泡皮破裂,渗着黄水,衣襟被染的深暗斑驳。

    宿玉是俊俏的,尽管面目消瘦眼窝深陷,依旧能从轮廓上看出他先前的模样。

    宿玉先前总是这般坐着,靠着床帏等着那个男人前来,他们缠绵,满室旖旎。此刻,房中只有他,还有一群身着飞羽服的煞神。

    明落要上前,被丁乾等人拦住。褚破看他们一眼,趁他们不注意朝宿玉走去。

    宿玉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摊手挽起衣袖,轻笑道,“这位大人要拿我?那可得小心了,别脏了大人的镣铐。”

    褚破盯着他的脸半晌,将巾帕放进怀中,从一旁搬过一个矮凳就那么仪态自然的坐到他身侧。褚破停到房内有人深吸口气,他的行为显然吓到了不少人。

    褚破身手将宿玉衣袖翻下,遮住他手臂上惨绝的疮疖,褚破问,“你叫什么名字。”

    宿玉看着他动作,嫣然一笑,“宿玉。”

    褚破说,“我是问你的名字,你自己的名字。”

    宿玉明显一愣,缓缓收回手,已经许久没人问过他自己的名字了。沉默半晌,淡淡道,“肖其峰。”

    明落说,“你是肖和的儿子?”

    宿玉眼波婉转,笑看明落,“原来大人还记得,呵,惊羽卫抄了肖家那日我倒也是记得的,你们穿着这身黑衣裳如同恶鬼一般,我爹娘惨死你们刀下,我被拖着踩着他们的血进了教坊司,做了官妓,入了贱籍,当年我还是个罪臣之子,如今再遇大人,已是个病入膏肓的妓子。”

    肖和只是个通判知事,九品末流,引来灭门抄家的由头不过是一首打油诗,家破人亡之日其子肖其峰正与未婚妻子家里交换了文定。

    褚破问,“周重元呢?”

    “他?不是在这里吗,这里,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