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避人避得真心实意。

    如小厮所说,他未时就能从书房出来。结果他前脚将将跨出清晖阁的门,一旁小厮就急不可耐地提醒道:“王爷,王妃说若您忙完了,她在临华殿等您。”

    他顿时觉得自己还能再忙上一会儿。

    当即便面不改色地旋身回了清辉阁,在里头看书练字下棋,估摸着天色尚早,又将众暗卫召来一对一地操练了一顿,硬生生拖到了申时才缓缓往临华殿走。

    小厮只道自家王爷举手投足间皆是将门风范,瞧瞧这每一步都迈得扎实稳重。

    实则楚离是因为避无可避,心情比这步子还沉重三分。

    温晚亭就是他井然有序的人生中的一团乱麻,他面对她时,总是无法像对待旁人一般当机立断,干净利落。

    扪心自问,他其实不知该如何同温晚亭如寻常夫妻般相处。

    他自幼生长于西北边境,是昱朝与襄夷部落接壤之处,常年边角不断,父母领兵打仗一去就是月余,连见面的机会都不多,等他能跑会跳后,大部分时光都是跟随将士在马背上度过。

    待平定了襄夷,父母双双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他在束发之年携着两具灵棺班师回朝,而后便是夺权纷争。

    身边总有人说他处世淡漠,可事实上他鲜少触及过真挚而浓烈的情感,便将淡漠习以为常。

    他习惯有条不紊,习惯条理清晰,深知所谓的剑走偏锋兵行险着实则都是有迹可循,有理可依。

    可温晚亭不是。

    她的撩拨突如其来,毫无预兆,她的心意更是若有似无,难以捉摸。

    天色还未暗,临华殿却是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楚离抬手示意下人不要出声,放轻了步子进门,正看到花梨石大案后,女子明眸皓齿,神情专注,纤细的五指捏着笔,另一只手拂着广袖,正在一方展开的卷轴上轻涂慢抹。

    玉理宣纸上的烛光突然摇晃得厉害,温晚亭秀眉微蹙,全神贯注地落下最后一笔,方才将笔搁下揉了揉手腕,一抬眼便发现了立在近门处的楚离。

    “王爷,你来,你过来。”温晚亭在见到他时目光一亮,脸上绽放出笑容来,急切地冲他招了招手。

    楚离知道她画艺出众,极擅丹青,从前她作画的废稿不经意间流落出去,曾被大师评价有“画山似山而非山”之境。

    他料想温晚亭此番叫他过去,是想让他夸夸她新画的得意之作。

    可惜他堂堂楚王,猜女子心思就没猜对过。

    温晚亭将他叫到跟前,如秋水映月般的双眸凝在他脸上,全神贯注,一寸一寸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