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严景用完晚餐便钻向书房,那里还待着他带回家的小精灵。

    小书精们在书房内一个个忙活地热火朝天,在书架上一册册书籍之间来回跳跃,挨个读出脊面和封面上的书名,宛若在进行一场快乐地游戏。

    还有的书精在檀木书桌上跑动,时而嗅嗅这块端州墨的香气,时而抚摸一把挂在笔架上倒悬的徽州笔那饱满的狼毫。

    “你这书房倒还不错,我们住住也行。”一个书精老气秋横地摸着它并不存在的胡子,模仿着学堂夫子的言行。

    “是还可以吧,这都是我娘亲手布置的。”严景笑眯眯道:“单单我一个人用有些浪费了,你们喜欢的话可以多住些日子,就当旅个游,换个地方轻松休闲一下,有什么需要的也尽管跟我说,不必客气。”

    “你小子上道!”另一个粗粗矮矮的书精豪迈道。

    它诞生于一篇天下闻名的讨逆贼檄文,那篇檄文跌宕激昂,神采飞扬,气势雄浑有横扫千军之势。据说一传到逆贼耳中,就听得那首领冷汗泠泠,传到五湖四海,更激起了数百学子的忠君报国之心,纷纷报名入伍誓要讨贼。是故,诞生于此的书精也不掩豪迈奔放之本色。

    天下文章千万,流芳百世的也不在少数,有的是圣言警句,一发聩而举世耸闻;有的仙气缥缈,直指通天大道;有的鬼气森森,描绘万恶丑态;有的情爱难消,令中情之人,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分门别类,各有姿态,难以一一描绘。书精们虽然看着都是由墨迹组成的,但出身不同,性格脾气也各不相同。

    青州学堂内的书精的外表只是简单的墨水小人,不过它们告诉严景,越是文气昌盛之处,幻化生成的书精就越是厉害。

    妖精喜好在名山大川朗月之夜吞吐月华流浆修炼,修道者通常在灵气充沛的福地洞天采气修行,书精也可以吸纳文气而修炼,虽然它们只是天地之精气,受到大道桎梏,但据书精们内部的口口相传,京城的皇家书院就栖息着一头已修成龙形的书精。

    听说在前几朝,有位诗仙在落笔时就有风雨惊动,诗成之际,百鬼哭啼。那书精在诞生之时,就从纸面化作一头青凤,在空中盘旋三圈,一声清啼,风消雨霁,日出金边,直接飞往天上去了。

    严景反坐在椅子上,双臂待在椅背,两手抵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听书精们围成一圈,讲述精怪异事。

    他把头歪向一侧,颊面贴着凉而光滑的椅面,眨着密长黑鸦的睫毛,若有所思地问:“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先前在学堂的时候,只有我看见了你们,夫子和其他学生都看不见听不到呢?”

    “没错,按理说正常人是看不到也接触不到我们的,因为凡人未沟通天地,七窍被浊气堵塞,看不到天地本真。”

    “但你明明只是一个毫无法力的凡间少年,却可以接触到我们一族,这才是最奇怪的,而且不知为何总感觉你身上有一种亲切的吸引力,所以我们才会跟着你走。”

    这些书精虽然活了不少年月,但都生活在学堂之内,性格单纯,不通人事,并不清楚为何出现严景这样一个特例。

    “哦,所以你们觉得我很亲切,很喜欢我,对吧。”严景眉毛一挑,计上心来,只摆出一副乐呵呵的面孔。

    “是呀,是呀,我们很久都没跟人沟通过了,大家都挺喜欢你的。”书精们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同样乐呵呵地回答道。

    “我很喜欢你们,你们也很喜欢我。所以嘛,我们就是朋友了,对不对。既然是好朋友,那好朋友之间要不要知根透底?”严景循循善诱道。

    书精们愣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状点点头,说:“嗯,你说得对。圣人有言:‘君子之交淡若水’,水澄澈无形而不遮掩万物,朋友之间正是要如此。”

    果然,这些书精们口头上说得头头是道,实则却是什么也不懂的书呆子,轻而易举地掉进了严景设下的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