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并不是个鲁莽的人,恐怕是早就在做着计划了,只平日里半点也不显露,直到今晚这恰到的时机才突启行事,他敢在阮籍的眼皮子底下谋划这番,应当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若当真如此,那今晚这出恐怕便是阮籍的将计就计了······

    门越来越近,你抬眼看了看四周,这应当是个不常用的偏门,爬墙的刺棘肆意的张牙舞爪,虽这个时节叶片已落光,但那枯而未Si的藤蔓却依旧像蛛网一般牢牢的攀附在灰砖上,教人一眼便能瞧出它盛夏时的辉煌。

    你放缓了脚步走在后头,抬眼瞧见喜顺两步并作三步的快步走到门边,还不忘回头看了你一眼,手下已麻利的卸了门上的横锁,一只脚踏出去随后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

    他并未回头,只依旧扶着门一动不动,你心头不知为何有些发苦,缓步的走到门边,阮籍穿着身云锦暗红蟒袍,还披了件皮毛扎实的狐裘斗篷,怀里揣着暖炉,似已恭候多时了。

    昏黑的天地间忽的落下团团幽白,你忍不住伸手去接,竟是又下雪了,

    你与喜顺站在门内,旁边不知从哪儿冒出个面孔生分的小太监替阮籍撑起伞挡雪,雪落在你掌心便化了,你怔怔的看得出神,低头间余光大略的一扫,黑沉沉的夜sE中看不分明,只能瞧见浮起的灯笼微光,少说也应有数十盏之多。你偏头看喜顺已一脸亡魂失魄的灰败,浑身抖如糠筛,几乎连站都不稳了,便忍不住伸手想去拉他,才扶住那只冰凉僵直的胳膊,便突的听阮籍有些急促的咳了几声,声音都是破音的沙哑,拖长的调子令人只听着不适:

    “回吧————”

    ·······

    两个提着灯笼的内侍走在前头,你只木木的落后几步,喜顺被吓得几乎连路都走不稳了,被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架着拖在最后头,你提着灯专注的踩雪,看起来一副完全不知状态的无辜,但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连贴身的亵衣也被冷汗打Sh,阮籍今晚的这一出h雀在后虽不出所料,但你在意的却是喜顺,以及他今晚说给你的那些话,

    如果你猜得不错,阮籍应该已是沉不住气要动手了,

    卫秀是绝不可能杀你的,但如今这选秀一开,再加上你之前刻意为之的那些话,以你对卫秀的了解,他应该会在短时间内不敢来见你,但阮籍却是不清楚这男nV情Ai的推拉缠绵,即便是再亲厚的君臣,也不可能将这些绕指柔的纠葛摊开来说,因而卫秀这番举动,便定会让他以为,卫秀多半已厌弃你了。

    其实若换个旁的人来看,应当也能从卫秀平日的言行不一中瞧出点动了真心的门道,但阮籍不同,以你这些时日的观察,他骨子里就是个冷血的怪物,他不会被一些寻常人都有的情绪左右,因而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从“有利”出发,这是他的优点,却也能成为他的缺点,于是在这件事上,他便必定会判断错误。

    而按理说阮籍这么个谨慎的人,他应该也会有耐心等到万无一失再对你下手的,但由于之前的意外,你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用“装疯”来保住你的底牌,这急中生智的一步棋却也恰好助长了他的底气,让他渐渐的在卫秀还未彻底厌弃你时便胆敢背地里下手,如今卫秀不来,栖梧院便成了他一手遮天的地方,他定会有再进一步的行动,而你的那些信自也快到了发挥作用的时机。

    你已有了面对接下来所有局面的勇气,可今夜发生的事还是让你忍不住心里打起了鼓,喜顺说的戒院是什么地方?这听起来便知应是个佛家的地儿,又怎会令喜顺害怕至此?阮籍他到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正思忖间已不知不觉的回到了栖梧院,雪越下越大,你正yu往屋内走,却被哑巴小丫鬟拦住,她们一瞧便知多半是睡到一半便被叫起,连衣衫发髻都有些潦草,你还未来得及问,阮籍便已拽着你往寝居隔壁的另一间厢房走去,栖梧院的正屋便是你日常宿寝的那间与一墙之隔稍小些的那间六开扇屋子,由一条共用的回廊相连,但那间房的门整日都锁着,眼下竟是开着,一进门才发现这屋子里除了装饰摆陈稍显空洞外,旁的居然都一应俱全,你大致扫了一圈,背后便爬上冷汗,只因你从这些挂置的衣物用具来看,竟像是阮籍呆的房间??

    仅一墙之隔,你居然从来不知。他是偶尔来宿还是经常?隔着墙又能不能听见?抑或这满墙的书法字画,有没有其中一个撩开便是双暗中窥探的眼······

    “都是奴才一人之过,与小姐无关,事到如今奴才也不奢求其他,只望督主给小的个痛快吧!”

    思绪被砰砰的磕头声打断,你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阮籍只随意懒散的倚靠在内侍搬来的软椅上,听得这话连眼也没抬,低头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似心满意足的叹了声,这才冲一旁立着的内侍招了招手:

    “本督倒没瞧出来,你竟是个有心气儿的?”

    说着已是起身走近了几步,自内侍手中接过一个暗金sE的东西,你趁着烛光看过去,第一眼只以为是条鞭子,但仔细看却b寻常鞭子要宽不少,不知是什么皮革制得,上面还密密麻麻的凸着细锐倒刺,令人看得毛发倒竖,你还未来得及反应,阮籍便已扬手朝着喜顺的脸刮了过去,竟丝毫没有先问话的意思,几乎只见着个残影,你便只听跪在地上的喜顺一声凄厉惨叫,捂着脸伏倒在了地上,那血从捂着的掌心指缝涌出,你惊魂未定的看去,喜顺的那张脸一半的油皮都教那细刺剐了下来,好在没打着眼睛,只从额头贯过鼻梁下巴,一道宽宽的血淋漓,那垂在地上的鞭刺还挂着些连皮带r0U,简直惨不忍睹,阮籍却明显并未打算结束,一鞭刚落便已扬手准备又是一鞭,你只下意识扑了过去,紧紧拽住他的手,脑中几乎都嗡鸣了,甚至连装疯都差点忘了,只浑身发着抖的想要阻止,心中拼命的迫使自己冷静冷静,但出口的话却带着颤音:

    “别·····别打他!是清许的错,大人不要生气,清许以后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