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封地允州距离京师天京城有数万里之遥,虽属内陆,但博有大湖,水利丰沛,历来便是鱼米之乡,十分富庶。尤其允州距离北方诸蛮国也不算远,历史上几乎每隔几十年,便有蛮兵南下,抢掠烧杀,允州之民奋起反击,间或取得大胜,甚至还有蛮兵生生逼退击溃的例子。因此允州之人多习拳脚棍棒,民风强悍。

    靖王举兵造反,虽然围困京师不成,灰头土脸回来,但将惠帝气死,靖王再无顾忌,等到太子下诏即位,靖王在左怀仁等一干“文臣大将”数次“上表”乞请之下,“勉强”同意在允州登基称帝,年号新纪,与太子分庭抗礼。

    靖王登基之后,大兴土木,将先前所居王府推倒重建,要建出一座极尽奢华的皇宫出来。整日躲在后宫与一干嫔妃胡天胡地的鬼混,懒理政事,还是左怀仁上书,力主出兵南下,兵伐金陵,只有夺取金陵,才能占据龙气龙脉,真正与太子划江而治,分疆裂土。靖王深以为然,便命左怀仁为征南大元帅,领兵百万,向金陵进发。

    如今看来,靖王起事倒属星宿魔宗最是起劲,曹靖、萧厉乃至计都星君这些日子皆在允州,甚至连日月五行轮也未回去总坛,其是法宝级数,谁也掌控不住,也不知在何处游荡。

    曹靖几人各怀鬼胎,萧厉得了日月五行轮提点,整日心思就是打杀曹靖,炼化其功力,看向曹靖的眼神越加凶狠。计都星君神龙见首不见尾,踪迹全无,不知躲在何处修炼。天下大乱,正是计都、罗喉凶星星君大展宏图之时,战乱越广,凶星星君法力越大。

    几人之中,曹靖做了二十几年大明国师,深通政事之理,被逐出京城之后,索性全力辅佐靖王,靖王也知自家唯有依靠魔道修士,才能坐稳江山,投桃报李之下,册封曹靖为新的文渊阁大学士,总理阴阳。萧厉整日闭门不出,苦苦修炼,这一日忽然出府,径自来寻曹靖,张口便道:“太玄剑派凌冲得手本门一件伏斗定星盘,我师传下谕令,命你我前去东海坊市,将其打杀,取了定星盘回来。要世人知晓,纵使星帝不出,星宿魔宗亦不可轻侮!”

    曹靖一身官府,得靖王王朝气运垂青,身披紫气,望去倒比一般得道之士还要仙风道骨,闻言笑道:“正好我静极思动,就去坊市走一遭。”斜睨他一眼,又道:“萧师弟这些时日功力进步良多,倒是可喜可贺啊!”

    萧厉心头一突,他得了日月五行轮传授,每日苦修,静待良机,此事万万不能让曹靖知道,不然偷鸡不成,还要赔上自家的小命,勉强笑道:“我这点微末修为岂能入国师法眼?”

    曹靖似笑非笑,不再追问,肩头一晃,又有一个曹靖自身后走出,面目一般无二,说道:“我留化身在此,真身与你前去便了。乔星主可曾吩咐计都那厮?”

    计都星君独来独往,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曹靖与他不甚对付。萧厉摇头:“家师并未吩咐计都星君。”曹靖哼了一声,说道:“走罢!”真身与萧厉悄然出了允州,直扑东海。

    坊市之中,凌冲回至剑铺,就见满地的鲜血残肢,沙通一脸冷笑,才知他追杀央波,另有几波散修想浑水摸鱼,悄声杀来,被沙通一拳一个,都给送回了姥姥家。清元道人正与还清、狄泽两个打扫剑铺,后室崩坏,眼看不能用了。但用仙家法术修葺,不多时恢复如初。

    沙通冷笑道:“坊市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这样状况,岳白石那老小子太不要面皮了!”凌冲道:“无妨,他既然不管,我等也可放手施为,但有图谋不轨者,杀了便是。”

    还清这几日道心拷问,始终愣愣的,听到凌冲杀机充斥之言,忽然抬头问道:“师叔祖,人之性是善是恶?若我常怀慈悲之心,宽悯世人,却为恶人所杀,对我而言是得其所哉亦或是屈死往死?对恶人而言,是助恶还是为恶?”

    清元道人当即转头去看凌冲,满面紧张之色。还清到了道心惟危之境,能提出此问,说明这几日思维已略有所得,问道于凌冲,若凌冲能解答其心头疑问,自然功力大进,水到渠成。若凌冲的答案与还清道心本意大相径庭,又会造成其道心混乱。清元道人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可着紧的很。

    沙通微笑不语,狄泽皱了眉头,瞧瞧两人,心头隐约觉得凌冲的回答对自己而言亦十分重要,他修炼罡气多年,也隐约摸到了淬炼道心的门槛,还清今日之困是他明日之局,不由得不上心。

    凌冲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道心之物,说来玄妙,其实不过是你的本心本意而已,就如佛家所称本性真如,淬炼道心实则是认清自己,清楚明白你究竟想要甚么,究竟要做甚么样的人。我淬炼道心是得掌教老师指点,从大明学士张守正学习心学要旨,明了自心自性。我的经历未必适合你,但心学之中有四句话,是大明一位圣人所传,‘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或许对你有用。”

    还清细细咀嚼这四句非诗非偈的句子,只觉满口留香,竟是醉了。凌冲道:“儒家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当年你师傅亦是行走天下,体会民生疾苦,才得凝结金丹。如今你也到了这个关口,何不学你师傅一般,云游四方,寻觅机缘?”

    一句话点醒还清,他大叫一声,向凌冲跪倒磕头,又向清元道人磕了三个头,说道:“恩师在上,弟子欲游历四方,寻找结丹之机缘,求恩师允准!”清元道人悲喜交加,说道:“痴儿!痴儿!你有这般志气,为师岂会拦阻?你就放心去罢!”还清又磕了三个头,起身大步而去,竟是孑然一身,毫无留恋。

    清元道人收了这个徒弟,调教多年,实则亲如父子,还清之意是不得金丹誓不回转,但金丹之境岂是那么好得?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天资纵横之士被拦在门外,不得寸进,若是还清成不了金丹,师徒今日便是永诀,清元道人饶是心智如铁,依旧悲欣交加,不能自已。

    沙通凑了过来,低声道:“你何时学得那些秃驴舌灿莲花的本事了?几句话就将清元小徒弟带跑了!”凌冲淡淡说道:“是还清的机缘到了,我才指点他一句。依我看他的心性,其实更合佛家慈悲之旨。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也强扭不得。”

    沙通道:“岳白石虽然不要面皮,但我们这么杀下去,他也挂不住,想来不久便会再约束岛上散修,不要来招惹太玄剑铺了。”凌冲点头,说道:“此事我已有谋算,沙兄难得回来,左右无事,不如前去省亲。”沙通道:“我亦有此意,离家太久,总要回去听听老头子到底是和打算。等我见过老头子便回来为你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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