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昼似是终于看够,松开手,抬眼瞥见见鹿辞耳根泛红,不由起了逗弄之心:“有什么不能看的?”

    鹿辞觑他一眼背过身去,剩下的裤子鞋袜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踟躇间还不忘还嘴:“我有的你都有,有什么可看的?”

    姬无昼轻笑:“那可未必。”

    他从后抬手,指尖划过鹿辞背上一线:“你这伤疤我就没有。”

    先前受刑所致的伤口都已落痂,长出的新肉泛着浅粉,被指尖这么一触微微瘙痒,更透了红晕几分。

    姬无昼不欲再逗他,收手轻声道:“我就是看看你伤好全了没,先前就想带你来,又怕伤口未愈不宜沾水,现在看着应是无碍了。”

    说完,他未免鹿辞继续不自在,转身将腰间别着的万铃法杖抽出搁在石上,兀自脱衣下了温池,蹚着及胸的池水往远里浮去。

    鹿辞听着水声回头,见姬无昼背朝此方目不斜视地行远,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痕,暗骂自己矫情过剩,躬身褪去剩下的衣物搁上巨石,赤脚迈入了池中。

    水温正好,但对于刚淋过雨的身子而言还是偏烫了些,鹿辞深吸了口气又喟叹似的缓缓呼出,适应了水温后,周身寸寸舒畅了起来。

    此时姬无昼已是到了温池边缘,伏在厚实光洁的池壁岩石上遥望夜空,身后银发-漂散水中,被浓白雾气半遮半掩。

    当空圆月为框,将温池与背影一并框作月中画景,宛如谪仙隐于尘间角落,静得很,幽得很,也清冷得很。

    明明温池水暖,却何故清冷?

    鹿辞眨了眨眼,倾身浮游向前,挪移间推动的雾气被层层挤出池壁溢往崖下,伴着潺潺水声将幽静侵扰,也将清冷拂散。

    及至姬无昼身侧,鹿辞学着他的模样伏上岩石,冲着皎月抬起手,仿佛隔空抚了抚它的脸颊,又像是等着月中有人伸出手来将他拉入广寒琼楼。

    月中手未等来,倒是等来了身边手,那手掌掬了捧温水从他指尖淋下,将刚被寒气笼上的肌肤重新裹进温流。

    食指滑下的细流被指笛伏灵阻滞,鹿辞的目光定于其上,刚要开口,姬无昼便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一般淡淡道:“是我给他的。”

    鹿辞转过头:“为何给他?”

    这问题其实颇欠水准——朋友间以礼相赠哪有那许多为何,无非是想送便送了。

    鹿辞真正想知道的也并非送礼的缘由,而是这两人究竟交情几何。

    姬无昼一时沉默,似是也被这问题问住了,静静盯了伏灵半晌才找了种最为恰当的说法:“他与我做了一个交易。”

    鹿辞一怔,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是为穆慎之祈梦改忆?”

    姬无昼点了点头,他并不意外鹿辞能猜到这一茬——先前接到江鹤传信后他即刻前往了青州,抵达木生堂时恰见穆延年送鹿辞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