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转头看见叶雨潇,并没有多大反应,自顾自地拎住病人的后衣领,把他朝外拖。

    这可是身染瘟疫,尚未痊愈的病人,他要把他拖到哪里去?!叶雨潇把双臂一张,堵住了门。

    但她马上暗骂了自己一声“傻”,转头朝内城城门跑去——士兵只是听命行事,她拦住了有什么用,这事儿还得去问他们的顶头上司,恒王。

    内城城门处,恒王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脸色阴沉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杀人。

    叶雨潇提着裙子,一路狂奔,还没站稳便质问起了他:“恒王,你让人带走瘟疫病人和医疗垃圾,打的是什么主意?!”

    恒王抬起头来,慢慢收起眼底的阴霾,冲她一笑:“咱们先启程,路上本王说与你听。”

    叶雨潇忽地生出一种感觉,恒王今日对她热情外放,其实是为了哄她随军北上吧?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叶雨潇下意识地朝后一退,却是撞入了欧阳晟坚实的胸膛。

    她扭头看去,戴着人皮面具的欧阳晟冲她微微一笑:“夫人且到旁边稍候,这里有顾将军,您又何必心急。”

    看到他的笑容,叶雨潇一下子安了心,退至一旁。

    顾衡静静地打量恒王片刻,表情平静,语气也很平静:“恒王这是要效仿羌人了?”

    顾衡显然一针见了血,恒王瞬间变得谨慎,踌蹴了好一会儿,方才开了口:“顾将军莫要仗着比本王多带几年兵,便对本王随意揣测。”

    他岂止比他多带几年兵?顾衡抬头,眼前的方向,再朝北,越过天堑关,西边便是羌人青部的地盘。

    那一年,他奉命攻打青部,一路挺进,胜利在望。谁知羌人在城中道旁,遍布腐烂发臭的牛羊尸体,当时他没当回事,照旧行军,谁知接下来的时间里,熙朝将士尽染重疾,成片病倒,根本没法遏制。

    无奈之下,他只得紧急撤退,战况急转直下,死伤惨烈,几乎全军覆没……

    顾衡沉浸在多年前的情绪里,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对恒王道:“你是打算用疫民代替病死的牛羊,将瘟疫带出天堑关,以图不费一兵一卒,轻松收服前朝失地。”

    他字字肯定,不容反驳。恒王稍作犹豫,笑了一声:“是又如何,学人长处并不可耻。”

    “不可耻?那你为何不光明正大地知会董院使,而要偷偷摸摸地带走病人和医疗垃圾?”顾衡马上问道。

    恒王语塞,一时无言。

    “因为你很清楚,你在铤而走险!”顾衡声调拔高,直指关键,“这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一旦使出来,结局根本不由你控制!当年羌人以少敌多,节节败退,城池不保,方才出此下策。结果疫病不分敌我,我军纷纷倒地之时,羌人亦哀嚎遍野,横尸遍地。”

    “而今你要带疫出征,听起来妙得很,实际上我朝北征大军已命悬弦上,根本就回不来了!”

    “顾将军能想到的问题,难道本王想不到?”恒王却道,“你以为,本王为何要带宁惠夫人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