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跃放下药碗,乖巧的端起茶水递过去。

    太后漱过口,仿佛气势都低迷了几分:“荣莺说你夜里才从江南赶回来,辛苦了这么多日,皇上既允你于今日工部任职,你今日应该在朝堂上大展拳脚,随行江南才是,是他又让你来的吧。”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祖孙俩心知肚明。

    “百善孝为先,就不能是孙儿自己要来的吗?孙儿可是一散值连衣服都没换就来了宁安宫。您要去江南我也去了,现在的江南可不比以往繁华富庶,连个好点的酒楼客栈都没有,一路上又苦又累,又尽是些衣衫褴褛的流民,那眼神如狼似虎,几次差点把孙儿生吞活剥,要不是您说让我好好勘察,我早就受不了。现在我好不容易勘察明白回来了,可是万万不想再回那个鸟不拉屎尽是耗子的地方去了,我上朝的时候提心吊胆,生怕父皇一个不高兴又打发我去江南,谁知道父皇转手就把这个烂摊子指给了另一个冤大头,免了我随行江南!。”池跃嬉皮笑脸的说着,在蜜饯盒子里挑挑拣拣,完全没察觉到太后越来越阴沉的脸:“可是父皇竟然把我放在工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比起工部尚书那张如丧考妣的脸,孙儿还是更喜欢在这宁安宫里待着。要孙儿说,工部事务太过繁杂琐碎,每天都搞得灰头土脸,硬邦邦的凳子连个坐垫都没有,硌的我的屁股疼,屋子里闷的很,一群大男人臭烘烘的熏的我头疼,还有那些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工具把我朝服都划破了。您看看您看看!”

    “好了好了,跃儿,你是皇子,又不是三岁稚子,要时刻注意皇家威仪,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体面,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还有没有一点皇子的样子,衣服待会脱下来让荣莺给你补补。”说着太后把蜜饯盒子推到池跃手边。

    昔日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池跃,如今穿着被划破勾丝的朝服,脸上身上不知蹭到了哪里灰,一路跑来微微出汗,他拿起一块蜜饯丢进嘴里,随意的用袖子一抹额头的汗水,美滋滋道:“真好吃,孙儿好久都没听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细长的眼睛眯起,像一个极易被满足的孩子。

    望着被生生晒黑饿瘦一圈的池跃,苛责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口,太后心疼的摸摸池跃的头,安抚道:“甜食切忌不可多食,走的时候让荣莺给你包两包带回去。”

    池跃眼睛一亮,笑的见牙不见眼:“谢谢祖母。”

    太后慈爱的笑着,极力引导着:“傻孩子,谢什么,祖母老了,帮不了你什么。但你要记住,你是大启的皇子,受百姓供奉,百姓就是你的责任,以后切莫说这些傻话,一定要好好当值,多听多看多学。”

    “可是孙儿不想做官,孙儿想去行侠仗义。”

    太后无奈的打断池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苦都吃不了,听祖母的话,以后别想了。”

    池跃要自由的意见被太后驳回,什么劝不劝学的话,他也没兴趣留下来听太后念经,衣服也没补,提着两包蜜饯像出笼的小鸟一样飞快的逃离了宁安宫。

    热闹的安宁宫突然安静下来,只余窗外降温的流水潺潺。

    太后静静的躺在贵妃榻上,身后空无一人,她看着窗外的重重宫阙,像是在对着这大好河山叹息,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孩子,不应该生在这儿,等哀家百年之后,没人照应,他可如何是好?”

    一阵微风吹来,帘幔摆动,像是在无声都回应着。

    “人总是有得舍,世事怎能尽如人意。生在权贵之家,注定了此生身不由己,没有人能自由选择自己的想走路,您为了大皇子能活下去,已经做的够多了。”帐幔后的影子声音嘶哑:“大皇子虽然是个不通世事孩子,但这样的性子在皇宫里才能更好的活下去,小姐又何必伤神,您一片用心良苦,大皇子日后若是懂事,定不会怪您。”

    “但愿吧!”太后有些疲惫的揉着额头:“今日朝堂上是怎么回事?”

    帐幔后的影子再次开口:“今日早朝皇上采纳大皇子治水之法,却以侍疾之名为由留下人,把钦差之名指给了水部员外郎杨玉郎。”

    “杨玉郎?杨?难怪一个籍籍无名的从五品员外郎竟能得到皇上青眼!呵!”对于这个姓氏,太后不屑之情溢于言表:“看来杨朔州最近又不安分了,杨氏可有什么动静?”

    影子略微思索,缓缓道来:“昨日杨贵妃似有急事,未经传召慌慌张张擅闯皇上寝殿,出来时却平静如水。”

    “杨朔州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跃儿是皇子,即便再不受宠,也轮不到这些猫猫狗狗踩一脚,竟然把主意打到皇子头上。还有这个杨氏,这些年的确养尊处优,都忘了自己一个妾室,哀家私下派大皇子去江南谁人不知,她竟然在哀家头上动土,要是忘了尊卑之分,得有人给她敲打一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