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弹指一瞬,课业、爱情、游戏、实习,我们得到了十年苦读后的放纵,我们享受了极大的可控化自由,我们也许捕获了许多经历,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不管愿与不愿,悔恨与否,成长从来都是永不停歇的日升月落,在人类没有强大到突破光速之前,我们只能走在时间的单行道上,前进,并且不能回头。

    毕业前夕总是忙忙碌碌,关于晦暗不明的前途我们尽量不深究,循着前人的经验,有的脱下宽大衣裳换上方正的西服,有的在自习室和成堆的教材试题泡在一起,有的时而胸有成竹时而焦急难耐地等着家里的消息,独独“猥琐”静止得像站在白金汉宫前的英国皇家卫兵。

    梁博提前回家乡找工作,秦明和女友一起备战考研,而我在等待两家来校招聘的公司的面试结果,所以宿舍基本上就我和“猥琐”,看着他闲散地打打游戏,搞搞卫生,我还是忍不住好奇起来。

    “Eric,你毕业什么打算?”

    “我要回家继承家产。”

    “隐形富豪,没看出来啊,藏挺深嘛。”

    “从世代相传的可持续发展的角度来看,牛肉粉店的确能称得上是庞大的家产。”

    “米粉店?”

    “我爸年级大了,我妈腰不好,就得指望我这青壮劳力。”

    “那你这本科学历,不浪费吗?”

    “那家店,从我爷爷的爷爷就开着,我爸说不能砸在他手里,老字号的秘方不能外传,所以请人是不可能的,我是家里独苗,所以,显而易见。”

    “太可惜了。”

    “可惜?他们本想让我读完高中就回去帮忙的,但我任性了一把,他们也没强迫我,所以我白挣了这多出的四年。”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他的家庭和困境,在此之前我一直把他看做没心没肺的麻烦制造机,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问题能幸运地干掉他,我从没想过原来他也有隐秘难解的题。

    我突然想起平常没排课的时候他总是上别的教室蹭课,学校放寒暑假时他也经常赖在学校,我们都想当然地以为他在广泛撒网来捕捉“天使的翅膀”——他如此诗意地称呼潜在的另一半。

    到现在我才知道他只是想更多地体验这段难得的自由生活吧,moreandmore。

    “都说现在经济大环境不好,工作也不好找,还不如有份家业呢,好歹旱涝保收。”

    “其实我大可以任性到底,我父母虽然没受过什么教育,但只要我做了决定,他们不会拿父母的头衔迫使我就范。不过他们确实老了,陪陪他们也是好的,我还年轻,晚点起步差别不大。”

    我知道他是怕我担心才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可我不知道该怎样组织语言来替他分担,但我想,像他这样即使在鄙夷的环境下依然像杂草般倔强地保持独特生命力的人,是不需要我说些冠冕堂皇隔靴搔痒之词的。

    收到H公司的offer时,我正在饶有兴趣地听着《旧石器时代考古》课的Eric旁边呼呼大睡,实践证明这是门睡得特别好的课程,甚至治好了我的因精神衰弱造成的轻度失眠。

    庆祝方式简单粗暴,胡吃海喝后我俩扛着一打啤酒来到了体育馆的天台——这么矫情的地方肯定不是由我这个“行走的自循环系统”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