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寰大陆,仙极洲,云衔山,揽月峰,梧桐殿。

    是夜,月朗星稀,溶溶月光轻柔地洒在薄雪渐消的窗棂,树梢的融水悄然滑落,桐叶影影绰绰,斑驳了一殿星光,雕花隔扇下异兽铜纹炉内燃着一瓣白檀香,忽而微风拂送,袅袅檀香漫过重重白玉鲛绡帐,如烟似雾般飘进内室,清幽静谧的内室霎时暗香浮动,仿佛一方清梦被扰,原本于流苏寒玉榻上安卧的少nV倏然烟眉轻蹙,白腻如脂的额间也隐隐沁出一层薄汗。

    姜姩这一觉睡得着实不大安稳,晨间被钟鸣声惊醒时,只觉恍若犹置梦中,

    “三声?”

    眉心蓦然紧蹙,少nV顿时清醒,顾不及稍整仪容,只见一道鸿光划过,殿中已无倩影。

    天枢峰,归一殿前,

    姜姩径直掠过跪列阶下满身素缟的云衔弟子,急急朝殿内奔去,入眼依旧是黑压压俯首一地,见此,她不由心头微怔,脚下也顿了片刻,接着一GU莫名的恐慌感猛然席卷全身,顾不得多想,她几个闪身绕过身前碍事的同门,伸手一把拉开了隔断内室的汉白玉屏风,定睛一看,瞬间如遭雷击,蓦然钉立在原地,

    心脏被捏紧了似的直直下坠,脑中嗡然作响,时间仿佛都在此刻停止,紧紧盯着榻上面如枯槁、形容陌生的老人,姜姩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师父…怎么会…”

    过了半晌,听到身旁急切的喊声,她才猛然回神,一把攥住面前男人的衣领,SiSi盯住对方的眼睛,哑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人微微颔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少nV,幽深的眸中一片黯然,但眼底却隐隐透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JiNg光,片刻后,他才状似不舍地移开了眼,叹声道:“前日骤闻兄长罹难的噩耗,父亲情急之下强行出关,导致经脉逆流,灵俯大损,加之神魂俱恸,险些走火入魔,幸好阿姩你及时赶回,才稍稍压制,经过昨日一天的调理,本以为就此无碍了,谁知…”话但此处,颇为犹豫,似是不忍再说。

    “少废话,究竟如何?”

    x前的衣襟被越攥越紧,男人低头瞥了一眼,接着道“谁知昨夜天快亮时,父亲不知为何又突然惊起,双手紧掐住自己的脖颈,言语癫狂,目眦yu裂,待我接到侍疾弟子传音匆忙赶来时,已然是无济于事、回天乏术了。一切都发生得始料未及,不及传音于你……”

    姜姩突然松手的动作打断了男人,只见她转身扑向睡塌,抬手便搭在玄重真人腕上,须臾,又动作飞快,手起针落,一套太Y九转针法转瞬即成,停顿片刻,接着又是一连串动作。

    她的手法越来越快,神情却愈发凝重,凭她如今的医术,这世上几乎再无隐疾能瞒过她的双眼,可几经探查,却都毫无所获,师父T内除却陈年旧疾和这两日经脉灵台所受的损伤外,竟再无不妥,若是如此,那师父骤然离世,又该如何解释呢?

    焦躁不安裹挟着深深的疑惑汹涌而来,最后化为cHa0水般的愧疚与悲伤,终于冲垮了她这艘即将漂泊无依的小船,晕厥的前一刻,姜姩想:

    “原来,我终究还是要孤身一人。”

    ……

    再醒来时已是三天以后,此时朝霞熹微,天光还未大亮,梧桐殿内并无他人,兀自躺了一会,姜姩起身打坐,敛息凝神,少顷,只见她周身霎时金光大作,眨眼间又化为淡淡的九彩琉璃光,虚虚拢绕全身。

    约m0一炷香后,她平静地睁开双眼,不紧不慢地从灵戒中取出一袭流彩烟霞凤尾留仙裙,细细穿戴齐整,接着又挑出一只白玉凤翎簪,暗暗摩挲几下,抬手别于髻间,最后随手拿出一把寒影青霜剑,转身,从容地向天枢峰走去。

    此时的归一殿已是缟素白帘遍布,姜姩没进内殿,只撩裙跪于阶前,郑重俯首,重重叩拜三下,继而起身,不等殿内疾行而出的男人走至身前,她就已经利落转身,拂袖遁身而去,离去时只留残音一道:“无稽崖,来见。”

    待封离赶到时,天光已是大亮,万道金光穿云破雾,斜斜映照在姜姩的身上。远远望去,只见少nV身披朝yAn,面若灿霞,堪堪立于崖边,恍若临凡的神nV,下一刻便要乘风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