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有多欣然此刻便有多落寞。

    嬴荧玉本能地涌起一股怒意。她气玄绫如此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自己的好意,也气自己何必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上辈子可是没贴够么?这习惯怎地还改不了。

    嬴荧玉的脑海中玄绫的模样越是清晰,她便越是生气。这个时候谁撞枪口子上不好,偏偏是魏嗣。嬴荧玉隐隐地还发觉自己忍不住去对比,玄绫收了魏嗣的礼物却不收自己的。

    这一下更迁怒于魏嗣了。

    来找她聊天的魏嗣哪里知道抱着棉服的嬴荧玉刚从玄绫那里碰了一鼻子灰,还在边喝酒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想法。甚至还想着要不要再去尝试一次,对玄绫诉诸真心。

    也不知是语句中哪一个字激怒到了嬴荧玉,又或者是心中自尊抬了头,嬴荧玉啪的一声放下了手中割肉的小刀,看着正发懵的魏嗣说道:“相悦求的是真心相对,你问我有何用?”

    她烦了魏嗣的喋喋不休,也烦自己心中莫名的焦躁。

    “兄弟心思细腻,上次就让玄子收下了香药,自然是多个人多个办法。”魏嗣粗人一个,看不出嬴荧玉那愈发阴沉的脸,笑着说道。玄绫从不受人礼,上次篝火宴,收了自己的香药,不得不说,对于当时的男女来说是个明显的信号。

    “我没办法。”嬴荧玉干脆地回绝。

    “又没让你想办法,只是不知我现在再试一次是否合适?”魏嗣到底是男子,这心思寰转与女子大相径庭。

    “可要听真心话?”嬴荧玉鼻子哼出一声极轻的不屑。

    “自然。”

    “我就问你,她答应了你打算何?”嬴荧玉看向魏嗣,那张黝黑粗犷的脸上透露着憨实。“娶她?”

    “若两情相悦,当然要让墨子知晓。定娶她过门,做我的妻。”魏嗣怔怔地说道。他倒是还没想这么深,不过男女之事,一旦议定了,便是谈婚论嫁了。可没有恋爱一说。

    “那我再问你,你可知自己什么身份,玄子跟了你,此生如何行道?”嬴荧玉有些脑袋发热,这事儿众人都不会主动提起,毕竟有失魏嗣的面子,也是他心中最明显的一个痛点。平日里她也决计不会这般直白,要不是被玄绫气晕了头,不至于这般伤他。

    “你是魏国送给赵国的质子,生死未定,一旦开战,你是第一个被拿来祭旗的。所有与你有关的人都将遭到牵连,你的家仆,你的死士,你的妻儿,哪个会有善终。就算你侥幸回了魏国,玄子与你的理念天差地别,你当如何与她在魏国生活共处,难道要她弃墨家终身所学,在魏国做个无知妇孺?”

    嬴荧玉不懂自己为何如此厌烦魏嗣身上和其他男子一样的自负。他们总是先想着自己。嬴荧玉分不清这是对他们鲁莽唐突的愤怒还是他们可以无所顾忌用往无前的嫉妒。

    反正酒入愁肠,她借着酒劲,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魏嗣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瞳孔紧缩,像是被人挖开了旧时的伤疤,里面没痊愈的脓水都被暴露在了烈阳之下。这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真的说出口,又是另一种光景。

    魏嗣沉默了,这酒肆的喧嚣热闹仿佛突然远去,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异常尴尬。

    嬴荧玉说完也有些悔意,可话已出口如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的。嬴荧玉硬生生地承接着魏嗣的目光,仿佛硬要证明自己并无说错。

    “在你眼里,我魏嗣乃一将死之人。哈哈哈哈哈”魏嗣大口呷了碗里的酒。因为被大腕遮住了面容,嬴荧玉看不见那大碗背后的魏嗣露出的苦笑。

    他无言以对,嬴荧玉所说的就是事实,只是他在赵国生活了这么久,都快忘了自己是质子的身份,一枚两国之间制衡的棋子,一个开战与否的信号。寻常姑娘都不想跟自己,何况是玄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