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凝为什么突然想听公良先生讲兵法了,是自己突然感兴趣了吗?当然不是。

    是为了穆永元。

    她记得曾经有一次目睹了穆永元在偷偷看兵法,也记得他曾经说过要像父亲一样做个名震沙场的大将军,可惜一个人看书总有很多不解的地方,金凝想要帮助他实现这个心愿,就跟公良先生说自己想学兵法,还每天变着法的拉穆永元陪她一起,要么就是让穆永元给她抄书,要么就是假装自己上课没听,让穆永元给自己补习,一来二去的,公良先生为了保证金凝学进去,干脆让穆永元陪她一起听课,课后再讲给她听。这样一来,穆永元便能顺利学到兵法了,而代价嘛,就是穆永元会帮她抄书。

    其实金凝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前几年她偶然撞见穆永元在练武,好奇上前询问,才知道这是他们穆家家传的刀法,但无人指点进步缓慢,那段时间金凝与穆永元的关系稍稍有了些缓和,金凝觉得心情好,便热心的表示会帮助他,于是第二天宫里就发生了一件事:德馨公主从城墙上摔下来了,幸好被路过的穆家遗孤撞见及时送医才没有大碍,晋王看着满脸都是淤青和伤痕的女儿心疼不已,而女儿却还勉力挤出笑容说自己没事,经由旁人提醒,晋王才忽然发觉,救了宝贝女儿的,是被他忽视了许多年的穆大将军之子穆永元。

    一边是德馨公主怎么说都要感谢穆永元,一边是考虑到想给他寻个好差事,在愧疚之心的驱使下,晋王直接让穆永元成为了王宫护卫统领,保护公主安危,并且在德馨公主的提议下,晋王找来宫内高手传授穆永元武功,势要他学成之后好日夜保护公主。

    但这些话,金凝从未从穆永元提起过,俩人依旧如平日里一般针锋相对,平时一起去太学,一起回王宫,除了每日要跟师傅学武的时间外,不管是白天黑夜,穆永元都要守在金凝身边,但他俩之间如无必要绝不说话,旁人也无人敢开他俩的玩笑,时间一长,在所有人心里,穆永元都是被德馨长公主用权势欺压的那个弱小。

    但只有金凝自己知道,穆永元并不是真的要与她做对,明知她不喜欢兵法课,他就会故意在打赌时输给她,好代替他去兵法课,明知她不喜欢抄书,他就会故意犯个错,好让金凝抓住错处趁势让他抄书。俩人之间好像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不用说便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而更奇妙的是,俩人从未将这层窗户捅破,仿佛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不过金凝高兴的是,穆永元看着并不如之前那般讨厌自己了,或许他早已习惯了她的任性无礼,又或许是他变得更加宽宏大量了。

    但总之,他们之间有一种异于常人、一般人察觉不到的联系存在。

    走到太学外的时候,金凝照例在门外停留了一会,每次站在门口,她都要对自己进行一番自我安慰:我是去学习长进的,不是去受罪的,不管再怎么生气不耐烦,千万不能拔光公良先生的胡须了!

    就在她站在门口时,屋内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声音虽然不大,但谈话的内容却足以让金凝竖起耳朵。

    那女子隐约道:“明明是她自己闯的祸,你为何总要替她担着呢!你是名门之后,又何苦让自己总处于如此低人一等的位置呢!”

    金凝越听,越发觉得声音耳熟,她悄悄从窗囿的缝隙间看过去,男子背对着窗户盘坐于案几前,而他对面坐着的人,端庄有礼,朱唇粉面,正是她的妹妹安敬公主瑞娆!

    那背对着窗户的男子连头都没有抬,道:“公主说笑了,我算什么名门之后。”

    其实看到背影的时候,金凝已经猜到这男子是谁,一听到他的声音,金凝便确定了背对着窗户的人是穆永元。

    “况且,我乃长公主侍卫,此等不过是尽我分内之事罢了,并非是什么低人一等,安敬公主

    不必如此恶意揣测。”

    “我恶意?”瑞娆被气到差点翻了白眼,“永元哥哥,我只是……在为你考虑呀,我明白你心中有大抱负,是能够翱翔于天空的雄鹰,狭小的后宫怎能困得住你,只做一个小小的护卫长,对你来说太屈才了。”

    穆永元不为所动:“公主高看了,穆某才疏学浅,幸地王上与长公主垂怜,才能有一方温饱之地,不敢奢求其他。”

    瑞娆被他连番冷漠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永元哥哥,倘若……我能给你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呢?你可愿……可愿借此一展宏图之志?”

    “多谢公主好意,穆某不过一介平民,不值得公主如此厚爱,”穆永元终于抬起头,说出口的却依旧是拒绝的话,“卑职想要的,会亲手得到它,即便为此粉身碎骨,也是我心之所愿,而不是依据公主口中所谓的机会。”

    瑞娆愣住了,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但更多的是难过,她勉力挤出笑容,但声音里却听不出一丝高兴:“抱歉,永元哥哥,是我不该说这些话,我也信你会亲手得到自己该得的一切,只是我希望,你能少受些苦,你知道的,你若是受伤,我会……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