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亲昵的打趣多过挖苦,可见老太太的确没把当年那事放在心上了。

    孟熙松了口气,也顺势补上迟来的歉意:“那会儿年纪小,不懂欣赏。”

    事情发生后,也是孟家出面向何老先生赔礼,孟熙倒上了门,但没见着人。

    何老先生说:“其实现在想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当时正逢丈夫去世,脾气怪得很,连家里人都受不了……生气的原因也不全在你,还有别的缘故。”

    她说着,看过来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孟熙不解,却还是配合地问:“什么缘故?”

    “我有个从小一道学琴的朋友,你那个座位,是我专门留给她的。那场音乐会前,她同我说,身边有个学钢琴的好苗子,想为她求我一封推荐信。那个小姑娘我也听说过,却偏偏不巧,没见着过,就让她把人带来我看看……”

    孟熙听到这里,心里已经隐隐有所预感。

    她想起来,那场音乐会的票就是来家里做客的“宋叔叔”给她的。

    她从小被孟父荼毒久了,对音乐会这种东西兴致缺缺。可那段时间考试失利,待在家里就要被孟父叨叨玩物丧志、不学无术,又和孟昭吵了架,这才想到有张票没用。

    “正好,她那次有事不能来,就把票给了那个小姑娘。”

    何老先生回忆起从前,脸上有些无奈的笑意,继续说:“我那时以为你就是我要见的人,见你竟然睡着了,气得差点当场离去……后来解开误会,对那小姑娘也没有半分好感。”

    “我想她既然能将这样重要的机会让给别人,怕也不是有多喜欢钢琴,只是弹着玩玩,哄哄我那老朋友罢了。”

    “谁能想到后来,她天天来缠着我赔罪,结果反倒教我磨不过她,收了她做关门弟子。”

    “……”

    孟熙没说话。

    旁边的何小姐听到这儿总算听明白了,轻快地笑起来:

    “原来奶奶你说的是知意姐姐啊!我都不知道你们还有这么桩事呢。”

    她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有趣好玩。宋知意现在已经是何老先生的弟子,两人师徒情深,和祖孙没有差别,过往的波折当然可以做趣谈一笑而过。

    孟熙却没法这么轻松地听,轻松地笑。

    她分明坐在车里,却又好像是浸泡着冰冷的海水。曾经退去的浪潮以更大的势头打来,虽然没有将她淹没,可水平线漫过脖颈时,她离寒冷的窒息感太近,以至于产生被扼住喉咙的错觉。

    谁也不会把自己狼狈的样子到处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