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看到这份邸报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下旬了。

    邸报上登载的消息,就有关于他的,这份邸报,用了很大一篇篇幅盛赞他策划的那几百皮筏子运人下黄河的场面,总的来说,这次招摇下黄河,很成功,那天大的功劳,始终是没有跑出他的手心。

    周延儒瞥了一眼自己的屁股,屁股早已不疼了,那几日受的罪,没白受。如今这屁股也好了,日后的屁股,几乎可以肯定,可以稳坐移民钦差的位置了,坐稳了移民钦差的位置,入阁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当然,前提就是徐光启不做了,想想徐光启的年纪,周延儒觉得自己干得不错,虽然屁股那几天是受罪了,但是,那历史性的一刻挥手,那震撼人心的策划,绝对是值得的,日后留个名是没问题的,这个天大的功劳,还是没有跑出自己的手心,有了这个功劳,皇帝想忘记他都不行,徐光启想不推荐他都不行,这屁股的问题,终于是解决了,周延儒美美的喝了一口茶,皇帝给史可法是提了一品官品,可是,却没说给他加官,只是在邸报上大加赞赏他的做法,周延儒觉得没错,皇帝越是没给他加官,他就越是自信,日后这钦差的位置是跑不掉了,望着远处的黄河,周延儒微笑着,目光毫无焦点的看着黄河上忙碌的移民官,书办们。

    八月下旬。

    陕西米脂。

    李鸿基(既李自成)骑着高头大马,风光无限的走过米脂县的大街小巷,准备回家。八月下旬之后,府谷县的移民,迅速的转运一空,府谷县已经不需要太多的人手,于是,史可法同意了李鸿基回家一趟的请求,也觉得如今李鸿基也算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了,该回去看看,应该衣锦还乡。他们府谷县,这次,不光是他升官,他自己一下子连跳两级,从正七品升到了正六品,一大帮子人都升官了,还有不少历事生,更是提前转入正式官员的行列,更甚至,连李自成这个没功名的家伙,居然也弄了一个从九品的散官做做,这真的是老天开眼了,不,应该是圣天子开眼了,看上这个家伙了,在众人的一片惊讶和羡慕之中,李自成骑着高头大马回老家了。

    米脂县的县令晏子宾知道这个新晋的从九品小官回家,特意来在县衙里接他喝酒,还送了李鸿基一程。

    看着李自成洋洋得意的骑着高头大马远远而去的样子,县令晏子宾没说什么,不过,他身边的师爷倒是相当的不痛快。

    “老爷,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的芝麻官,还是散官,老爷何必这件迁就他?还亲自来送他?这是给了他多大的脸?这家伙居然如此招摇,看他骑马的模样,实在是可恨……”这个师爷在米脂县,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头面人物了,不过,今天却给以前的小人物陪笑脸了,端酒杯,这让他相当的不爽。

    “师爷,这你就不懂了,这小子,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的散官,可是,这官却是陛下给的,呵呵,说声御赐也不为过的,这份量,可就比你家老爷这个正七品强多了,天下如此之多的官,有几个七品官被陛下记心上的?何况从九品的?这可是简在帝心啊!我这个正七品的县令,陛下可能都还没听说过呢,唉,这小子,真的是走了狗屎运了,居然会攀上史可法这颗大树,如今更是入了皇帝的眼,皇帝要把他当作什么典型来宣传,你家老爷可不敢和他比……唉,……”县令晏子宾望着李鸿基远去的背影,遗憾的叹息道。他这个百里侯居然能迎来送往一个小小的从九品散官,这说出去谁信?可是,他就送了。

    师爷也无话可说,他家老爷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如今的邸报,可比以前发送的及时多了,内容也丰富得多,不光是他老爷定,他自己也得定,县衙里大大小小头头脑脑都得定,这可是了解大明动向的风向标,看了邸报,就等于知晓了整个大明的动向,这些天,邸报上大肆吹史可法的事,他天天看邸报,自然知道,这个李自成是他们米脂县的人,是一个以无功名,无官身的小人物被皇帝看上,直接给个官的“传奇人物”,他自然会关注,对于他老爷说的话,他也是嫉妒,不过除了嫉妒,他也只能嫉妒,尽管他在米脂县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不过真较真起来,他的身份,可比不上李自成这个家伙,人家那是官,他顶多算个吏,官和吏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如果日后见了李自成这家伙,还少不得要拱手作揖,想到这里,师爷又是一阵嫉妒。

    ……

    山海关。

    杨六一行,辞别了家人,求史可法弄了路条,开了执照,于是,作为猎杀东虏人头的勇壮往山海关而去,因为有路条,所以,到山海关也还容易。

    看着雄伟壮丽的山海关,杨六也不经多望了几眼,当年他们也是从这里出关的,可惜,出去的人,散的散,死的死,伤到伤,多少人不知所踪,今天,他又来这里了。

    “呸……”杨六身后的一个部属狠狠的朝雄伟的山海关吐了一口吐沫。

    杨六连忙制止。

    “宋三,不要鲁莽,这里是山海关,不是府谷,没人照应,凡是都要小心,能不惹麻烦,就别惹麻烦!”杨六结束了满腔的感慨,连忙制止自己的老伙计。

    “六哥,我就是恨那些狗官,当年要不是那些狗官,我们怎么会败得那样惨?怎么会死那样多兄弟?我那弟弟也……”说到这里,那个被叫做宋三的人,已近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这伤心事以提起来,就有流不完的泪。

    这宋三一流泪,其他人的眼圈也跟着红了,当年的惨败,那场景,真的是一个惨!

    杨六红了红眼睛,连忙道:“好了,老伙计,兄弟们,就别为以前的事伤怀了,我们如今不是又重新来了吗?不是要为死去的伙计们,兄弟们报仇么?嘿嘿,如今没了狗官瞎指挥,我们自己单干,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岂不自在?”杨六之所以放弃移民南方的机会,和一众兄弟来这关外做人头买卖,也和当年的惨败有关系,当年的萨尔浒之败,死了多少兄弟,他们这一行人,几乎都和东虏有着血债,所以,才毅然来关外。

    “对,六哥说得没错,这次我们单干,没了狗官瞎搞,我们还怕报不了仇?还怕弄不到人头?”一个人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