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没有谁能够留得住她。没有谁值得留恋。

    现在,是和痛苦决断的时刻。

    肾上腺素分泌增加,她的心跳加速,呼吸戚戚,一股血液直冲大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夜明珠一般的亮光。

    兴奋,想笑,却有种窒息的感觉。

    小心翼翼,唯恐惊动另一个世界。

    不幸的是,在通往光明的鹅卵石上,她崴了脚。

    波光消失了。

    光明消失了。

    她难受,很难受。所有的难受在她心里都是一样的,难以形容,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奋力压伏,令人窒息。

    手机铃声响了,她急忙拿出来瞧,不是他,也不是她。失望,待对方第二次打来时,她才懒懒地接通。

    对方名叫黑鸦,职业是酒保,师甜觉得他是有故事的人,和自己一样,是迷失在这个世界的孤儿。无论她多么想了解他的故事,他总以平淡二字概括,有个平凡的家庭,简单生活,学业无成,进城打工。

    他可不敢对她说真实的故事,一怕她嫌弃,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是清白的,女人则在清白的要求上还多了个条件——男子汉的形象;二怕她单纯的心灵受不了这乌七八糟的故事。他看得清楚,师甜虽然经常出入乌七八糟的地方,心灵却丝毫没有被污秽的空气污染。她是高不可攀的,他只能每晚搂着幻想入睡。

    师甜一身湿漉漉地去找黑鸦,不理他的质问,伸手要酒喝。黑鸦自然不给,要跟老板请假,带她去他房间换身干净的衣裳,再送她回寝室。她瞪着他说:“要你管,你是我谁啊!”他无言以对,他恐怕什么都不是,连朋友都称不上。

    她要酒,他便调了她平日爱喝的鸡尾酒递过去,一杯一杯,只要她喜欢。他不想给别的客人调酒,这一夜,只想守着她,保护她不被坏人欺负。

    他问:“凭良心说,你会不会看上我这样的?”她答:“那可不一定,不过我已经看上别人了,只能下辈子咯!”他哼了一声,说:“幸好哥没看中你,不然得等死。”

    师甜偏着头打量他,醉眼里,他的傻样儿挺可爱,但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她就想将他当作单纯的朋友对待,明知道他对她照顾有加,别有心思,也选择忽略。

    在她成长的几年里,很多人都觊觎她的容颜,都渴望能够担当起护花使者,然而真正对她好的人,她知道,黑鸦算一个。他看她的眼神,没有假情假意的沉醉,是他想要抑制的感情从理性中逃脱出来后的光芒。但她不想要领会,心里想着这辈子非官熠不嫁,就不愿亏欠黑鸦。

    黑鸦背过身去,假装找东西,心里涌上酸楚,年纪一把,事业茫然一片,要钱没有几个,前途还不知在哪里,无怪乎心爱的女人看不上。

    翌日,师甜发了高烧。她很高兴,自己又多了个打扰官熠的话题了。果然,官熠很生气,很心疼,怪她不会照顾自己。师甜乐滋滋地享用这份关怀,心想,他要是愿意,可以每天责怪她,他要是乐意,她愿意每天发烧。

    退烧药是黑鸦送来的,他听闻消息后就立马赶到药店买了各种各样的药,他不知道师甜偏好哪种口味、哪个牌子。他唤师甜下楼取药,她懒得动,任他踌躇在寝室楼下,等了一小时后,他拜托宿管阿姨交给师甜。

    师甜很感动,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不能让黑鸦存有“总有一天真诚可以打动她”的希望,她不愿意黑鸦这么好的人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她没有向他道谢。

    吃了退烧药,躺在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如果没有官熠,黑鸦或许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