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凌晨五点,天空应是亮堂的,可此时天公不作美,天地间浑然一体,狂风呼啸,暴雨铺天盖地,颇有君临天下千军万马之势。

    没办法骑”小毛驴“,梦骊只好徒步去等班车。她在昏暗中怵惕前行,过去所看的惊悚片全都争先恐后扑出来,龇牙咧嘴。

    有天她赶早班,忽见树林里走出一个老人,迎面而来,她吓了大跳,不过很快冷静下来,这就是个老头。等他走过去,她又吓出一身汗,白银杀手不就是一张大众脸?

    她时不时前后顾盼,深恐周围潜伏什么人,全身心进入警戒状态,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随时准备迸发,肝脏和肌肉随时准备贡献更多的葡萄糖,备足能量,要么逃跑要么战斗。

    她捏紧伞柄,万一碰上啥人,得用缓兵之计镇住他,用最快速度收起长柄伞当作武器,若来不及,拼死也要拽住他命根,大不了同归于尽。

    她不惧鬼神,怕的是心理变态者——谁知道他会搞什么创意?此时黑天瞎地的,若来者正是变态的色鬼,在雨里先奸后杀——鸟惜羽毛虎惜皮,为人处世惜脸皮,死也得死得好看点啊。她死了,身后名也顾不得,爸妈的脸往哪放啊。

    万一是精神病人也麻烦,无法沟通来拖延时间,人家还不怕死,杀人不眨眼,任她机智又奈何?呜呼哀哉,大清早,下雨天,怕是血流干了,人家才会发现尸体吧。

    她设想过危险情景,告诫自己应该如何沉着、机智,要借纽约KittyGenovese的前车之鉴,呼救时得杜撰一个人,比如“王大爷”、“李大姐”。想得挺好,就怕真遇到了,吓得魂飞魄散,嘴巴张不开,声音发不出。

    她特地备了迷你警报器和一瓶辣椒水——屈居背包多月,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应该养只鹅的,它们的战斗力不输于护花使者,当陌生人来临,它们可以马上进入警戒状态,随时准备战斗。哪怕是深夜,风吹草动都能惊动它们天生的警报系统,唤起它们的斗志,毫不畏惧地扑向可疑人物,啄、啄、啄!

    别怕别怕!她安慰自己。

    上班以来,无数个早晨安然度过,经验试图说服她不要疑神疑鬼,别染上被迫害妄想症,早起者又不是她一个人——四五点起床的大有人在,像环卫工、早餐店主、菜贩。护士的班头更为尴尬,有时十二点接班,胆儿小些的,除非有人护送,否则不得吓得魂飞魄散?

    要是能攒点钱买辆车多好,她无比羡慕开车一族,不管车贵还是便宜,起码淋不到雨吹不到风,还不用担心“小毛驴”被台风吹翻。尤其是听到杨洲今早会来接君怜上班时,她满眼羡慕,心想,老天爷啊,赐我一个男朋友吧,让我体验下“人间自有真情在”呢。

    她多么希望覃修能突然出现。可惜,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他没有义务与热忱接她上班,她也没有请求的资格。半个暑假,他都陪着儿子游山玩水,至于她,估计忘到十万八千里外了。想来自己品貌不差,怎么就没有男生甘做护花使者呢?这心啊,拔凉拔凉的。

    一切畏惧都在坐上班车后消失殆尽。

    上完半天班,回到家,楼下传来吵架声,听不太清,梦骊屏息,竖着耳朵听。

    “你跟那个狐狸精乱搞,别以为我不知道!不知道哪路野货,刚来就勾搭人家老公,那么想要,我送她好嘞!”是赵梦雪的声音,不知她又在骂谁。

    武长睿躲在房间里,嫌她丢人不怕丢大,心想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可他又怕四位老人不同意,婚没离成,倒让小人得志,借机再大闹特闹。“你瘪三一样在里面,怎么不把狐狸精叫出来对峙?我在广州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干嘛呢!”

    武长睿冲出来,欲将她拉回来,“够了!”二字的气势还没喊出来,赵梦雪却假笑起来,听上去无比刺耳。他简直怀疑当初怎么能将这么丑陋的女人娶回家,还忍气吞声那么多年?

    对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乔楚,看到梦骊,先是一愣,后两人会心一笑,继续听。

    “我说有些人哪,不要什么都往家里带,又不是捡破烂的,捡回来的东西别臭了自己,害了别人!”

    乔楚问:“怎么感觉她在楼道口,对着楼上骂?”梦骊点点头,好像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