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昕雯第一次真正认识卫子鸣,是在二十五岁,那时候蒋末和卫子鸣还是普通朋友,她之所以能认识对方,只是因为他们俩想去一场密室逃脱凑不够人,蒋末就把住这里附近的她给喊了过来。

    印象里那天其实很寻常,天气也阴沉沉的,他们三人在商城里碰头,由蒋末作为中间人简单介绍名字之后就进了密室。但或许是因为路昕雯本身就对男性不太感冒,在相处一个半小时之后,她对卫子鸣的长相仍然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对方人菜瘾还大,脑子也不太灵光,谜题是基本解不出来,□□倒是挺擅长的。

    她本来也没法放在心上,结果在告别对方回去的路上时,二十五岁的蒋末忽然和他说:“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高中喜欢的那个人?”

    路昕雯那时正忙着回公司的消息,敷衍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声“唔”的音节,埋首在手机屏幕上噼里啪啦打了一堆,才姗姗来迟地抬起头:“什么?”她反应了几秒,脑袋才重新运作起来,“高中喜欢的?记得啊,你那时候不是说他......”

    她猛地止住声音,意识到了什么,圆滚滚的眼睛也睁得更圆了一些,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刚刚走过的路,又转回头看向蒋末:“......你的意思是,刚刚那个,就是?”

    蒋末微微笑了一下,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两人从小玩到大,路昕雯只看一眼就知道对方那张八风不动内敛面孔下藏着什么情绪——就像是偷偷藏了个天大的宝贝,终于逮着机会遮遮掩掩地从缝隙里给她瞧了一眼,并由衷期待对方发出“天啊这也太好看了”的称赞。

    路昕雯顿感压力山大,努力回忆刚刚一起玩的时候,那个自称叫作卫子鸣的家伙到底都做了什么,可实际上他好像就是没做什么,菜得抠脚,还莽得一批,为数不多的优点大概就是爬上爬下的时候会绅士风度地伸一下手来扶她。

    但这不应该是个人都做得到的吗?

    想是这么想,路昕雯知道不能这么直接说出口,吐槽的话在舌尖来回滚了三圈,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嗯,那感觉人还挺好的。”

    路昕雯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一些,不让这个好人卡显得有点太过于敷衍。

    但蒋末却好像已经满意了,他低下头笑了笑,那时候是冬天,天气很冷,路昕雯能看见蒋末冷白的脸上泛起薄薄的,喜悦的红。

    路昕雯缩起肩膀,把下巴埋进了围巾里,她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蒋末,最后说:“你还喜欢他啊?”

    一如既往的,蒋末总有点不适应她的直白,闻言略微顿了顿才轻声说:“...或许吧”他的声音在喉咙里拉出低哑的尾音,掺着点模糊不清的自嘲意味,“不过也许,也还是没什么结果。”

    路昕雯生在一个相当开明的家庭里,她聪明又大胆,自在又快活,而蒋末则像是她的对照组一般安静而内敛,几乎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规规矩矩地沿着世俗的框架走出一条笔直而安全的路线。

    路昕雯总是担心他因为莫名其妙的束缚而孤独终老,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忍不住停下脚步说:“蒋末,喜欢就去试试。”

    冬日傍晚的风把她的刘海吹了起来:“我们都是大人了,敢爱也要敢接受不被爱。”她圆圆的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亮,“更何况,万一就成了呢?”

    路昕雯自己也不知道她当时说的话到底有多少真的有对蒋末造成影响,蒋末也从来不是一个乐于分享自己情感进展的人——男人,路昕雯忍不住撇了一下嘴,大部分男人总是喜欢藏着掖着,羞于对自己的情绪与感情进行说明——总之,等她和卫子鸣再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

    路昕雯暗自决定把其中百分之三十的功劳归属于自己。

    至于路昕雯真的和卫子鸣熟悉起来——反倒是在蒋末和卫子鸣结婚同居之后了,那段时间路昕雯换工作又搬公寓,青黄不接一派混乱,蒋末听闻之后就主动空了书房出来叫她过来暂住。

    也是在借住的那一个礼拜,路昕雯意外地发现了她和卫子鸣如出一辙的游戏取向以及配合默契,两人的关系也飞快地从最开始客客气气的“哈哈哈我不太擅长啦”“我也就休息日才碰一下手柄”变成了狼狈为奸的“等蒋末睡着之后我们再出来打行不行?”“那必须行啊,你记得别发出什么声音”关系,也由此建立起了一段相当深厚的友情,没事就相约出去喝酒打游戏,顺道互相吐槽一下家里那位养生咖——无论是蒋末还是乔医生,都是位烟酒不沾的主。

    在此基础上,三十八岁的路昕雯可以拍着胸脯表示自己足够了解卫子鸣,但此时跟着卫子鸣一路聊着走到了菜市场,路昕雯才发现十八岁的卫子鸣与之后的卫子鸣其实还是有点差别。

    十八岁的卫子鸣理所当然地更加天真幼稚,也出乎意料地纯情别扭,全然不像之后的卫子鸣那样坦荡直接,就连询问蒋末喜欢吃什么菜的时候都有点眼神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