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运中心内部十分凉快,由奢入俭难,与坎肩换班后我也忍不住安慰那牌子:“我体会到你的艰辛了。再忍耐一下,啊,很快就能功成身退了。”

    换了四次班,高人依旧没出现。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中药调理,现在肠胃已经不似以前那般脆弱,不然冷热频繁交替我是受不住的。

    第五次进入冷气十足的客运中心,我刚找到一个合适的站位,就瞅见有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推着行李箱从人群中开辟一条小道,步履匆匆。

    少有人腰身瘦到这般程度,配上西装更是显眼。我看着那人的小揪揪,想到高人资料照片上的模样,跟了上去。

    走廊人声鼎沸,他与众人逆行而过,两绺触碰不到皮筋的发丝被风掀起一瞬,在灿烂阳光下有着几近透明的琥珀色。

    临近出口,他似乎在躲避迎面冲来的什么,仓皇撇开脸。细瘦脖颈上喉结明显地一动,以我胃疼干呕的经验,他这是要吐了。

    高人,耳朵好,吵到吐。没毛病。

    这时候冲上前递纸会像个跟踪他许久的变态。我假装没看见,双手往兜里一揣,准备慢腾腾回到车边。摸到兜里的面巾纸,却又不忍心了,心道自己尴尬就尴尬吧,遂快步上前,打开纸手帕包装,递到他面前示意自取。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抽出张纸手帕:“谢谢。”

    呕吐容易虚脱,哪怕只是浅浅地吐出一小口。他抬手的动作艰难地注入了力气,攥着纸巾的手指关节血色尽褪。

    “不用谢。”说完这句话,我顿了顿,突然有些后悔前来递纸。

    现在告诉他我是来接他的吗?那高人风范如何保存?我都替他尴尬得脚趾开始施工。不告诉?那一会儿在“接高人”的牌子下相见更为尴尬。

    沉默片刻,我意识到我又把自己逼进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算了,沉默是金,少说少错:“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他手撑着膝盖,点点头,声音很闷。

    我回到车旁。坎肩百无聊赖地坐在车前盖上用搓竹蜻蜓的手法来回搓着牌子,滚烫的天气他还敢坐在这上面,我向他竖起大拇指以表佩服,他茫然地回礼。

    “你怎么出来了?没到换班时间啊。”他反应过来,问。

    “太冷了,待不下去。”我往高人那里望,他和一个大妈讲着什么,好像在试图让对方先离开。

    大妈领着小孙女走了。高人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直起身子,拽过方才被他留在出口边缘的行李箱,扫视停车场。

    “中午了,高人快来了吧。”坎肩看着出口处,“欸?是那个人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显然牌子起了作用,高人正朝我们走来。然而坎肩下一句话与高人接下来的反应让我意识到,我们把高人的好感度败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