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心轻轻点头,接过了店员找过来的零钱装进口袋里,又拎起了一大兜子装满了各种东西的塑料袋,跟在陶离身后出了商店。

    就像陶离多年来一直在跟自己强调的一样,不论如何,那都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养育了自己十几年。

    而且,自己这几年来看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和刘雅容待着的日子里,她也不止一次地想到过“原谅”这个词。

    “我不陪你进去了。”

    到了门口,陶离还是习惯性地看了眼里面,又停住了脚步,跟艾心说了一声,就从兜里摸出了烟夹。

    “行。”艾心点了点头,又抬眼看了眼阴沉的天色,“估计要下雨,你去车上等我吧。”

    “我在这儿待会儿吧,下雨再说。”

    还不等艾心回答,陶离就已经点上了香烟,往远处走了几步,留了个潇洒的背影给艾心。

    艾心也不再说什么,提着塑料袋继续往里走,闭着眼也能记住的距离,走到第五个墓碑时站住,转身,向右,就能看到她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名字。

    艾心蹲了下来,面对着墓碑,把塑料袋里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好,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正盯着自己。

    总归是在陵园里,即使是有这种感觉,艾心也没胆大到回头去看,只顾着摆好自己的东西。陶离离得也不算太远,如果真有什么,她只要大声呼喊,陶离应该还是能听见的。

    看着方骏和艾瑾凌的名字,艾心心里满不是滋味,说不上是难过还是什么的,就只是觉得心脏让人揪着一个角,拿指甲掐着,拿锉刀磨着,总不流血,却总是钻心般的疼。

    每次坐在这里,她都忍不住在心里发笑,每次引得她大笑的原因都不一样,却都一样的可悲。

    艾瑾凌是在北京出生的,还不太记事的时候,就举家迁到了地方上,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家的。她虽记不起在北京的事情,但隐隐还是把这个地方当成了半个故乡的。

    当年艾家用各种方式阻挠艾瑾凌和方骏在一起的时候,这两个人也是先斩后奏,直接偷偷跑到北京来生下的艾心,后来大概是家里觉得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再阻挠也没什么意义了,方骏才带着母女俩回了老家。

    艾心觉得好笑,觉得艾瑾凌歹毒,也觉得她是世上最可悲的人。

    为了让方骏连死后都没办法和那女人团聚,为了让方骏死后都不安宁,竟然不允许方骏安葬在自己长大的家乡,而是在距离一千七百多公里的北京买下墓地,把方骏的骨灰安放到了这里。

    中国人讲究尘归尘土归土,死者为大,若是不让逝者安息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算得上是最恶毒的诅咒和束缚了。

    可艾瑾凌就是有这么恶毒,哪怕两人合葬在遥远异乡,也不愿意方骏和那女人的骨灰过于靠近。就算是死,也要将他们彻底分开,这是艾瑾凌的原话。

    “你若负我,我必让你鸡犬不宁。”

    艾心几年前在《盲探》里看到的台词,觉得用来形容艾瑾凌再合适不过了。

    可曾几何时,艾瑾凌也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有着天真浪漫的幻想,与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她对方骏投入了最大限度的热情与爱情,也对方骏投去了最大限度的幻想与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