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的流程走完,天色也不早了,德阳公主、张春华回偏院休息。

    曹苗等人撤了酒食,重新落座。

    此时正是亥时初刻,对习惯夜间习武的曹苗来说,其实正是最精神的时候。对夏侯徽等人来说,也不算太晚。权贵之门常有夜饮,拖到下半夜是常有的事。只有穷人才是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相完亲,婚约就算定了,司马果要考虑的不再是嫁不嫁的问题,而是成亲之后的家庭地位问题。她不愿意背着蠢笨的恶名过一辈子,有正妻之名,却无正妻之权。夏侯徽为她争取到了再考一次的机会,她自然要牢牢抓住。

    这时候是不能打瞌睡的,司马果为了让自己精神起来,不断悄悄的掐自己的胳膊。

    夏侯徽的心情更复杂。她既想证明自己,又怕表现太好,压了司马果的风头。尺寸如何拿捏,她心里没底。万一不能兼顾,是先考虑自己的名声,还是保护司马果,她无法决断。

    夏侯琰跃跃欲试。她从小就没什么存在感,一直生活在夏侯徽的影子里,白天的考试不仅胜了夏侯徽,而且胜出一大截,让她兴奋的同时又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整个下午人都是懵的。她迫切的希望再赢一次,确认这是事实,不是幻觉。

    四人围坐,司马果与曹苗面对面。虽然各据一案,相隔至少两步之遥,司马果还是不好意思直视曹苗,只能垂下眼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如老僧入定。

    曹苗没这么腼腆。他光明正大的盯着司马果看了又看,越看越满意。如果不是清楚这里面的政治谋鼻,他几乎要喊一声真香。

    四个胡姬虽然相貌出众,身材诱人,毕竟是蛮夷。野性足够,知性欠奉。做美妾绰绰有余,做正妻就差了那么点意思。眼前的司马果就好多了,不仅有大家闺秀的气质,还有一丝难得的英武之气。

    司马果被曹苗看得心慌意乱,又羞又恼,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屈辱。头越来越低,下巴抵到了胸口,委屈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夏侯徽见状,咳嗽了一声。“乡公,出题吧。”

    曹苗收回目光,瞥了夏侯徽一眼。“不用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们好好休息,免得到时候又找理由。再说了,我读书少,知道的题就那么多,也得给我时间准备吧。这么着急,是不是希望我出一些一加二、二加三之类的弱智题,好证明的聪明?”

    夏侯徽抬起手,示意曹苗够了,随意。她忽然发现,曹苗啰嗦起来也真够啰嗦的,比女人话还多。她又担心曹苗情绪不稳定,不敢再刺激他,免得他发了狂,无法收拾。

    曹苗托着腮,伏在案上,不停的变换着姿势。一会儿看看夏侯徽,一会儿看看司马果,一会儿又看看夏侯琰。三人都被他看得坐立不安,却又不能离开,只好强忍着。不过夏侯徽很快发现,曹苗虽然像是在看她们,实际上眼神涣散,显然正在思考问题,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心中不安稍去,夏侯徽总算恢复了些许从容,自然而然地坐直了身体,挺起了胸膛和腰杆。

    为了安慰司马果和夏侯琰,她还特地写了一个小纸条,传示二人。得到夏侯徽的提醒,司马果和夏侯琰也发出曹苗看似目光无礼,其实心思并不在她们身上,也渐渐放松下来。

    曹苗的心思的确不在她们身上。他现在要考虑两个问题:一是出什么样的题,既能进一步打击夏侯徽、司马果的自信,又不让人生疑。一是放大曹休与司马懿的矛盾,以便从中取利,又不至于无法收拾。

    这次相亲,时间、地点都是他挑的,结果却与他期望的相去甚远。司马懿的老辣让他很被动,他想要的,司马懿都没给,司马懿想要的,却一步步达成。如果不想点办法,这次较量看起来他是赢了,其实输得一塌糊涂。

    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扳回一城?

    在找到办法之前,他只能以出题为借口,拖延时间。

    过了大半个时辰,芸娘带着两个婢女走了进来,奉上夜宵。在为曹苗摆放餐具时,她背对着夏侯徽等人,轻声说道:“厨房里升了火,我等随时待命,听候乡公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