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桓一惊:“自尽了?”

    他领数十名亲卫当先突阵,本想着抓住士燮胁迫交州诸军,真没想到士燮居然自尽。久闻这老儿在交州数十年,靠的是纵横捭阖的手段、柔软谦和的态度,倒不曾想遭逢大变的时候,竟然如此刚硬?

    身边几名亲卫持着明晃晃的刀,厉声逼问范巡:“死在哪里了?”

    孙桓轻咳一声,亲卫们立时退开。

    “还请足下领我去看看。”孙桓向前一步,对范巡道:“此际兵荒马乱,士威彦的尸身也须得保护,否则……”

    范巡颔首:“这位将军,请跟我来吧。”

    一行人转到帐后,果然见到士燮的尸身神情平静地端坐着,在他身侧,还有数名扈从一同赴死。

    毕竟士燮是朝廷封拜的绥南中郎将、督交州七郡、交趾太守,更是著名的儒生。人已离世,还是遭到江东人突然袭击而死,总不至于还要悬首示众。

    孙桓虽是武人,却颇曾读书,基本的脸面不能丢。他当即端肃姿态,凝重地行了个礼,又让部属去安排擦拭血迹、收殓尸身。

    此时交州诸军溃如山崩,沿途挟裹后方营地的交州将士,形成声势巨大的洪流,一路奔逃。偶尔有些勇猛将士试图反抗,都被江东武射吏所杀。战线越过了中军,很快推向东方。那甚至已经不能叫战线了,只是江东人在单方面追杀屠戮而已。

    于是中军帐周围,反倒平静下来。

    部属们忙忙碌碌,孙桓和范巡站在一旁看着。

    须臾间,步骘也到。

    孙桓向他介绍说,士燮起兵的时候,拘押了正在交趾勘查贸易线路的护荆蛮校尉从事范巡,而这位范从事又目睹了士燮自尽的经过。步骘仰头再低头,上上下下地打量范巡一阵。

    “范从事,我听说过你。你是徐州下邳人,后来才投入奋威将军麾下?”

    “回子山公,我确是徐州下邳人,家中世代贩盐。因为青徐两州战乱不休,族人星散,我意图避难交州,却被山越所阻,后来辗转流落到荆州。因为有些互通有无、往来贸易的心得,而被我家将军提拔。”

    听到步骘询问,范巡赶紧躬身回答。

    他与雷远麾下的其他管事不一样,非灊山旧人,而是在乐乡投靠的后进。但家族世代都是商贩,熟悉长途运输贩卖的手段,所以被雷远委以重任。

    他受雷远之命,作为庐江雷氏的代表往来交州各地,明面上的任务采购物资,实则也联络交州各地豪强,拓展人脉。只不过此番交州内乱,几方势力大打出手,范巡猝不及防,成了士燮的阶下囚。

    本以为只怕会在某个时刻被士燮用来杀头祭旗,谁料忽然间局势突变,士燮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败了。究竟谁是敌?谁是友?范巡一时想不明白,而士燮在临死前特意对范巡说的那番话,给出的那些东西,更让他心惊肉跳,一时竟至失措。

    “呵呵,伯虞先生无需多礼。你是奋威将军的部下,便是江东的盟友,我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束。”步骘的口气很亲热:“雷将军从江淮至荆州,不过数年功夫,就打下赫赫威名,我步骘很是佩服。此番雷将军也来了交州,说不定这几日便有亲近的机会。”

    范巡只道:“子山先生的威名,想来我家将军也久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