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蓬莱没过上一天的县令好日子。她借来李素月的“五斗”,“我得亲自跑一趟延州,最迟后天回来。”临行前,她担心路上有意外,还是修书一封让人赶紧先送到。

    沙海县令沿着叶羌河南下时,客邸里的锦王赵宜芳已经读到了这封信:

    云白鹭年少轻狂,白日见蛮关北门客商忆及母亲当年率部进出北门英姿。生气了忌恨心后加上半夜喝多了酒,就□□想找人家点不痛快。而且也是好奇这国舅爷家的得力干将长什么模样。却被当成刺客抓了。

    清清楚楚又不明不白。最后还不提及云放江这个降将,却处处点出白家一门功勋世望甚高。潜下之意呼之欲出:白家一门忠烈,丢了这根独苗对日后主战派不利。也是给皇帝脸上摸黑,因为本朝皇帝都称仁有爱,绝不会对不住白家。

    末了这谢蓬莱还加了句,“衮衮诸公息乱之意分散四布,厚待之心亦微见其端。”这是戳了主和派的脊梁骨:“你们成天不敢打战叫嚣以退为进,再赶尽杀绝这般不厚道,也不怕天下人骂你们私心太重?”

    赵宜芳看到这被水呛住,咳嗽时顾不得离昧替她抚背,示意她也看看这封表面堂皇,其实步步算计人心官声的信。

    离昧看了两遍,“这谢县令并非迂傻之辈。”

    “她要是真迂傻,怎能在沙海坐稳十二载?典簿之上亦无县令,这是云放江暗中护着她,也护着沙海。再说四大榷场里另外三个看起来红火,却年年出事。只有这里,未曾出过大事。当真没有她在里头左支右掣?”赵宜芳哼了声,“老狐狸。”

    “她人呢?”赵宜芳问。

    正好任五敲了门进来,“那七品官借了匹马往南去了,说是去延州。”

    赵宜芳又啜了口茶,“云白鹭看上的那个寡妇……也不算寡妇了,在哪里打铁?带我去瞧瞧。”

    “那……谢县令呢?”离昧猜错了,以为赵宜芳要追回谢蓬莱。

    “她不在,事才好办。”赵宜芳擦了擦手,“但要盯着她在延州的动静,她未必要找我这个三州安抚使。”

    任六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找哪个女铁匠,“那女铁匠哪里通晓关节?”

    被赵宜芳冷冷瞥了眼,“关节?要都把要紧人要紧事摆在明面上,本王也活不到今天。那云白鹭流放之身为什么住在铁匠家隔壁?她二人为何一同去了蛮关?回程时为何又是让铁匠带的信儿?还有,谢蓬莱为何一听到云白鹭出事就要亲自见她?信上却不提此人。

    “关节?老六,关节都藏在谢蓬莱那号人的假寐虚醉里。”手边就是谢蓬莱抄就的两本书,赵宜芳翻开那筋骨内立外看圆润的字体笑了笑,“谢师这人……哪里还是当年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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