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大娘搬来凳子递给他们,大有一副长谈的架势:“我们肃州常年啊,便较江浙干旱,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连一粒米都种不出的地步。但自三年前,官府便下令说不许农户种地,可我们农家人除了守着这块儿地,还有什么出路?”

    “我们自是不服。起先大伙儿聚了好些人——几乎都是各家中的顶梁柱,他们打算前去衙门理论理论,至少讨个说法回来,没成想连城都进不了,刚走到城门口,便被守卫死死拦住了。我们都是些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平日里除了种地还是种地,哪有什么门路能见到官老爷?”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接连两天堵在城门口,引得官府抓了好些人,至如今都还不知死活!去闹的家眷也无非落得个非死即伤的下场,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了?”

    “可不种地哪儿来的粮食吃,家里那么多张嘴都等着呢!”杨家大娘气得咬牙,她深深呼吸了两下才接着说,“也有人偷偷的种了些菜苗,没成想过了才几天官府就派了一堆官兵来全给毁了,临走还生生打断了那人的腿!”

    “可怜那老李家媳妇,才刚过门的新嫁娘,家里的顶梁柱便倒了!”她忍无可忍,狠狠一拍大腿,“真是造孽!”

    ……

    二人向杨家大娘告辞后又问了另外的几户农家人,说法都不外如是。

    官府下令禁种,庄稼人欲求一个“理”字却反遭打压欺辱,更甚者生死不明、家破人亡皆有之。

    晏堇然轻轻阖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是时代的弊病,也是人性的弊病,从古到今都不外如是。

    它扎根在人性深处,无法连根拔起。

    “那便有一个,杀一个不就得了?”听完赵璞的叙述,云故子满脸不耐烦吐出一颗桔子籽儿,“磨磨唧唧娘们儿一样,婶婶能忍我都不能忍!”

    在场唯一的“娘们儿”:“……”

    赵璞一个眼刀飞过去。

    云故子突然身体一歪,“咚”的摔到了地上。

    晏堇然正欲起身看,云故子便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手捂着他的“尊臀”,一手指着王晋的脸,脸上杂糅着气愤和疼痛的表情:“你这龟孙儿竟敢踹你爷爷!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孽障!劳资今天就要大义灭亲,告诉你什么叫义薄云天什么叫铁面无私!”

    见云故子来势汹汹,王晋也不躲。

    晏堇然曾偶然碰见过王晋向汪毅之请教格斗技巧,正猜王晋莫不是学会了什么御敌小妙招,便见云故子无比轻松地将王晋的头一把摁到了桌上,浑似炸毛的猫摁住一个鱼头。

    晏堇然:“……”

    打扰了。

    王晋浑不在意被压得变形的脸,用毫无感情且十分平板的语气搬救兵:“殿下救命,我好害怕哦。”

    这个“哦”,带着三分敷衍三分挑衅和四分无奈,可以说十分灵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