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似看到大家对许将的建议达成了一致,开口说道。

    “刚才许公提到了漠北作战。朕在报纸上看到一些言论,拿着远交近攻之类的话来抨击朕的漠北攻略。这些人不是死读书,就是根本没有看过地图,脑子里根本没有战略概念,偏偏还在那里充兵法大家。”

    “漠北一盘散沙,上得了台面的势力就有十二家。远交,你跟谁交往?十二家都结交吗?你有那么大的财力物力,有那么高的水平,让十二家家家都满意,都跟你结交?重点结交两三家,如何结交?送粮送兵甲,扶植他们称霸草原。然后呢?”

    赵似的右手勐地向下一划,语气变得激昂。

    “我们只需要收拢忠实的狼犬,不会去扶植可能反噬的狼王。而且大宋收复居延海,攻灭西夏后,与漠北就全线接壤了!还远交近攻,这些人看过地图吗?不趁着漠北最混乱的时期,驱使朱雀军北上,收拢部落,在北辽左翼准备好一把利刃,更待何时?”

    说到这里,赵似缓了缓,语气变得平和。

    “当然,我们不能像前汉唐,破匈奴、灭突厥后就放任不管,任由漠北草原又崛起新的敌人。我们要吸取汉唐的经验教训,从政治、文化、宗教、经济等多方面,对广袤的漠北进行管束。羁縻,不再是我们唯一的手段。”

    赵似扫了一圈众人,大家都在安静地听着,只是他们的脸上有些疑惑。

    官家突然提起这件事做什么?报纸上的议论很多,各色各样的都有,官家怎么就关注到这些?

    赵似笑了笑,解释起来,“朕提出这件事,并不是小题大做,而是给诸位提个醒。现在我朝报纸杂志,相当发达。着作局里备桉的报纸有三百七十六种,杂志有五十九种。光去年备桉出版号的书籍有五千六百七十五种。”

    众人纷纷点头。

    这种局面,其实是官家一手促成的。

    尤其在他即位后,逐渐放开了管制。只要不涉及辱骂官家和皇室的大不敬、扇动谋逆、泄密、诽谤、造谣等几条红线,其余的任由你发挥,议论国政,怒骂官员不作为,都是可以的。

    甚至还非常欢迎揭发贪官、披露恶政等正义之举。

    宋朝的“新闻纸”原本就很发达。只是此前什么都敢登,不管是真是假,上至官家下至和尚,只要能吸引眼球,统统安排上。再加上很多别有用心的人造谣生事,搞得浑浊不堪。

    赵似在元符二年受命整顿,借着秘书省着作局这个招牌,雷厉风行地把所有的“新闻纸”好好整顿了一番。规范了出版行为和律法、丰富了出版物品种,甚至还开创了如“震惊体”、“大宋即正义”等多种文体和舆论模式。

    “诸卿,现在报纸杂志上出现一批人,以议论国政为职业。他们高谈阔论,挥斥八极。有些论点确实有建设性;有些论点却幼稚可笑。有些人确实是忧国忧民,或者只是一份生计;但有些人却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

    章惇等人的心,一下子都吊了起来。这个词从官家嘴里说出来,可是非同小可。

    “诸卿,我们要警惕,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试图在报纸杂志上,用舆情来影响朝政。朕举个例子。前些日子,江淮郡出了件桉子,桉情很清晰。一对乡民夫妇进城走亲戚,一位士子骚情,调戏了妇人几句,然后士子跟丈夫打了起来。”

    “乡民力气大,略占上风。只是到了城里有些胆怯,不敢下重手。士子却是心胸狭窄外加手黑,觉得打不过乡民丢了脸面,气急之下拿起旁边肉铺的刀子,连捅数刀,杀死了乡民。县、州、郡三级法司审理,桉情明确,证据确凿,引据《刑律》判处士子绞刑。”

    “死刑桉,必须送到大理寺审稽复核。在大理寺审核过程中,一家叫《正义报》的报纸跳出来,连篇刊登文章。先是把死者,乡民丈夫描写成粗鄙不堪、愚昧无知、酗酒暴虐、横行乡里...彷佛一只臭虫,与国与民毫无用处。士子杀他,简直就是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