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台大营议事堂里,火烛明亮,新任提督狼嘾正和三位参将在议事,他心里很是担忧京西三营。

    “狼军门,京西三营都是八旗编制的旗营,各旗旗主,王爷贝勒,凡是可以有能力说话的,都有心腹在其中任职,太过于复杂,似乎不好插手啊。”参将察哈琛道。

    “是啊,军门,老察这话在理,况且比起我们丰台驻军,他们的位置更靠近张家口,那可是圣驾回京的必经之地啊。依我看啊,既然圣旨让您统帅三营,那么干脆这样,您把他们三营的领头之人调来帐前候命,我们再派出一营骑兵监视三营,一有妄动,立即回报。”参将德斯勒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狼嘾接到了康熙的密旨,当然晓得康熙调他来的目的,为了搞好这差事,他可是连夜兼程从热河任上赶来的。与凌啸不同,他和穆子曛早在康熙除鳌拜的时候就是御前侍卫,近十年来都被放在京畿驻军的关键位置上,颇具威望,人脉深厚,这些个参将们,大多是他的老部下。只和这些参将们推心置腹地交谈一番,狼嘾立即就得到了众人的拥戴。他刚刚接到了穆子曛的来信,穆子曛也轻而易举地坐稳了九门提督,如今只剩下京西三营了。

    狼嘾看了看一直沉默的术裕,示意他说话。术裕由于和明珠走得太近,被康熙冷处理到了这里担任参将,也算是平调吧。他又想一会,才开口说话。

    “三营中,火器营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大部分旗兵都被皇上带到西北打仗去了,除了些辎重后勤人员外,所剩无几。健锐营多是水军和云梯兵,人数有六千之多,却战斗力不强,基本上也可以不必担心他们有能力危害到皇上的安危。而护军营目前只剩下三千刀枪兵了,加上皇上也特命了凌啸担任参领,应该没太大的问题。不过我们也要做好准备,以防对方有什么诡计。”

    一番话下来,却是什么都没说。这下连狼嘾都在心里骂了术裕一通,这个以前在大内的部下,也太怕事了吧?不就是和明党有连吗,明珠都还没问罪咧,你就至于小心成这样?

    “就怕这凌啸压不住那些个家伙,你们想想一个弱冠少年,窜起来不到四个月,资历威望哪里能够服得了人啊,再说那包衣参领魏登科,心高气傲的家伙,连我们两营间有时士兵打了架,甭管道理,他都总要争个输赢的。他在护军经营了十年,怎么肯轻易相与?”察哈琛早年和术裕交善,此刻忙帮他圆场。

    德斯勒被说得心里起毛,赶忙对狼嘾建议,“军门,还是派我带一营骑兵去护军营,就当是给那小毛头撑腰吧!”他花了二十多年才爬上参将,眼下凌啸四个月就做到了,心里当然把凌啸归类到那些没真本事的弄臣里去了。

    狼嘾也有些意动,正要说话,军士通报上来。“护军营参领凌啸大人求见军门。”狼嘾几人对望一眼,都是心里打弹,凌啸不会连一天的时间都没坚持下来吧,这么快赶来求援了?

    凌啸做出一脸担忧神色,进到了议事堂,打眼一瞧,见到居中那个四五十岁的汉子,一看服饰他就知道是从一品的丰台提督狼嘾,连忙上去行了一个参礼。狼嘾叫他免礼起身,看到凌啸的一脸忧色,这下狼嘾也不急了,人都被赶回来了,急也没有用的,从长计议方是正途。

    狼嘾给凌啸介绍了几位丰台参将,因为和那几个参将都是平级,凌啸在官面上平礼作揖,唯独在术裕面前,扎下一个标准的请安千,起来又是一拱手,却被术裕赶忙笑呵呵地抱住了。其余人十分惊奇,凌啸也把着术裕的臂膀,笑着解释道:“几位长辈,莫怪凌啸失礼,术裕即是我钦佩的大哥,也是我的领路恩人啊。对于师友之谊,凌啸不敢忘怀啊。”众人尽皆释然,心下对凌啸的为人谦恭有些喜欢。

    凌啸直接步入正题,走到狼嘾面前躬身下去,口称请罪。

    “卑职凌啸行事鲁莽,处事不谨,有负圣上越格简拔之恩。特来请军门责罚。”

    看到凌啸的恭谨,狼嘾也能理解他的处境,当年自己以三十五岁的年龄去当参将,都还被那些粗豪将领欺负说资历浅显,何况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当下宽和道:“一时办砸了差事,也算不得什么,再说了,我们还有时间,可以从长计议,细细谋划嘛,反正你有什么为难事情,我们都会尽力从旁协助于你的。”

    凌啸心下狂喜,这么好说话?“谢谢军门和各位同僚体恤,凌啸感激不尽,他日……”那察哈琛是急性子,他打断了凌啸的礼多人不怪,“说吧!要多少兵?一个营够不够?大营里可是有四五十个营在,要多少,你说话!”

    德斯勒也跟同狼嘾点头,术裕更是离谱,自告奋勇道,“军门,让我去吧,凌啸年纪还轻,万一把人带去了,没控制住场面,引起两军械斗,就有违圣上本意了。”“咹咹--我说老术,这差使你可不能和我抢啊!提议是我老德先提的,再说了我一向看魏登科不顺眼……”

    凌啸这下可莫名其妙了。自己来这里,假装出一脸的忧愁,无非是想拌可怜,让这些老家伙们同情自己,他好利用这种心理,来做剩下的事情的,哪里晓得这些家伙比他还热心,又是要撑腰,又是要借兵,还为谁带兵去吵起来了。

    凌啸嘿嘿一笑,看来自己拉完了屎,很多人都愿意来帮着擦屁股啊,魏登科,你可不能怪我啊!我也没看出来,原来你的人品是这么的需要补丁。

    在狼嘾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魏登科几人站在大堂上,眼睁睁地看着凌啸胡说八道,很是郁闷,谁让自己和丰台大营有很多劽龊垢结,连个申诉的勇气都没有。“军门,凌啸今日到了护军营,和各位护军同僚很是投机,一番交心底的交谈下来,方晓得魏大人和这几位,都是极为上进好学的武官。他们亲自向我提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们想要好好观摩和学习友军的治兵之道。我见麾下上进,怎么能不支持?他们久闻丰台大营的名气,特来您这里学习。魏大人啊,你常说丰台驻军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想来观摩学习一月啊,是不是啊?”

    魏登科心里大骂凌啸奸诈,连问个话都让自己不好回答,只得屋檐下低头地点点头。凌啸一个销售经理,平日里就在电话营销里练过提问和心理暗示的技巧。刚才的问话,把魏登科对丰台大营的好话和是否想来学习这两件事,捆绑在一起,然后用封闭式的提问问出来。魏登科说是就是赞同想来学习,说不是的话可就更加得罪丰台诸将了,因为在狼嘾等人心理暗示上,这问话里他们更注意的,是魏登科承不承认丰台的军纪训练。

    狼嘾哈哈大笑,“是啊,学习和交流很重要啊!凌啸和你护军营尽管放心,我们丰台大营一定好好地款待他们,我会专门找一些老行伍,单独给他们授课的。”狼嘾明白凌啸是要自己给他擦屁股,不过只要是能控制好护军营,皇上交代的差使就完成了九成,帮他擦又有何妨?为了稳定局势,再奉送一营骑兵也是心甘情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