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的言外之意,已经是很明显了。那就是这人已经叫方腊逼上了绝路,如果梁山泊能够从明教手中刀下夺人,都说“人心皆是肉长的“,经此劫数,此人还能和从前那些大张其词的家伙一样么?

    王伦倒是也有这种考量,不过始终难有吴用这么的盲目乐观。

    吴用虽然也是一位书生,但是其身上那种文人的气节,似乎一点都不浓郁,反而处处算计的特性,让他的人生更像在进行一笔笔的交易甚至豪赌,总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他和同类型人物的差异性,让他无法理解其他人究竟在坚持什么。而且仇悆介绍的人,显然是没有吴用这么识相的。是以,最终王伦也没有把握能否像从田虎手中救来徐京一般,换得这位小小主簿的投诚。

    不过成不成是一回事,试不试又是一回事,有始无终从来都不是王伦的风格。既然吃了一千里路的闭门羹,也不差最后这几里路了。

    王伦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还是先想办法把人弄出来再说。即便此人现在不降,总还有将来嘛,算是预先与其结个善缘。说到底,能叫仇悆高看之辈,起码不会是祸国殃民的奸臣。趁着大乱将至,能挽救一个,是一个。

    抱定这种“得之欣然,失不悲”的心态,王伦饱食闭门羹所致的心灵雪山终于开始融化。是啊,既然参天大树并非一日长成,自己就应该多抱些耐心。就好像当初山寨声望不足以吸引杨志、徐宁时,自己还不是那般淡定沉着,怎么现在就突然有些失态了?也许。是高丽这根弦绷得太紧了。他太想在大战之前,将一切准备工作全部就位了,这或许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必受的夹磨。

    不过挖墙脚现在看来是走不通了……委婉一点说,算是走不大通顺了。王伦觉得还是要加强从自身发掘人才,梁山泊经过这三两年的发展。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千把人的小寨了,眼下军民数十万,王伦就不信培养不出来一批与自己理念统一的吏员文士来,这样还有一个意外的好处,便是可以提升山寨的核心凝聚力。

    “将来在江南,不但要把注意力放到江湖豪杰身上。还要多在草莽中挖掘你我这样的人。未来的梁山泊,急需的便是这类士人文官!我会在山寨加强培养后备人才,但江南锦绣之地,多有才俊之士,不可轻易忽视!”

    王伦没头脑的一句话。叫吴用心中没来由一喜,他还以为王伦是对晁盖所言,哪知这一句“你我这样的人”,让吴用顿时感觉两人默契急速攀升,当即剖白道:

    “小弟素知此事之紧迫,将来打下三韩之地,难不成还靠高丽人维持政局?哥哥放心,吴用不是嫉贤妒能的人。绝不敢闭塞江南贤路!”

    “家亮先生自打登岸以来,三次异装前往明州,一次到越州。一次到杭州,走访探问,我拦都拦不住!”晁盖适时在一边加注道。说实话,他真是个不错的大哥,除了不能给小弟指引一个正确的方向,其他方面几乎无可挑剔。

    “哦?”王伦见说倒是有些惊讶。目光顿时停留在吴用身上,只见吴用脸上赤红。不住摇手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吴用一个山东人。从未到过这南方,不亲走一遭,心里不踏实!”

    这就对了嘛!这人的聪明劲要用对了地方,立马能让四明山所起的作用上升一个档次。

    因为,无论是前任庞万春,还是现任晁保正,严格的说,都只能算守成之人,他们或许能很好的让四明山成为一个坚固的钉子钉在江南,却无法将桥头堡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而吴用只要把当年在东溪村为对付自己而疯狂招兵买马的劲头保持下来,江南的英雄豪杰,绝对会多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王伦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问他有什么收获,毕竟时间太短,关心的话说出来,也会成为压力,故而眼下只是勉励了吴用几句,让他再接再厉。吴用心中感激,偏手上又无硬货献上,心中不知不觉,直憋出了一股子干劲来。

    王伦于路又和晁盖说了些一路的见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四明山分寨关前,只见六个步军方阵依次排列在阳光之下,另有一队披红戴绿的人正在山寨外面敲锣打鼓,欢迎自己到来,王伦不禁指着晁盖摇头道:“绝对不是保正的主意!”

    晁盖一听,顿时把腿一拍,回望吴用道:“我说甚么来着?贤弟就不爱搞这一套!主人归家,欢迎个甚?”

    吴用见说有些不好意思,讪讪望向王伦,生怕刚烘托出的融洽气氛就此散去,王伦倒是就事论事,说了两个不妥,一来兴师动众,二来泄露行踪。吴用当场虚心承认错误。王伦也没有就事发挥,吴用心中石头尽去。

    计稷算是留守的四位头领里面最坦诚的人了,一见王伦便笑道:“我是日盼夜盼大寨的人过来替我!如今好不容易把哥哥盼来,趁此机会可说好了,哥哥走时,须带我走!”

    “我还正要给你带个万春的口信,他让你安心在此,他此时在山寨一切都好!这不,一个不小心,顺手便捉了个朝廷的三衙太尉,替山寨好些兄弟报了血仇!”王伦拍了拍计稷的肩膀,笑道。

    “庞大哥捉了,也得哥哥敢杀此人不是?别怪小弟多想,当初我还真替庞大哥捏一把汗,怕他给哥哥出了难题!哪知哥哥干净利落,便叫这奸贼了帐,若是换了其他顾全大局的精细人,我看够呛!说不定还会趁机夸一夸林教头们顾全大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