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应天府里,有几处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小楼,那不是别处,正是大明朝男人们,公认的夜生活最佳去处,教坊司跟勾栏院。

    这教坊司的官妓,都是些犯了错的官员家的女眷,各个都是曾经养尊处优,身份尊贵的贵女,一朝获罪,沦为这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官妓,无论是死了的还是苟且活着的,怨气都是极大的,这教坊司,可以看作是个怨气冲天的巨阴之地。

    官办的教坊司虽然最大,最气派,但是吧,这个教坊司可不接待平民,所以平常的这个时候,较比民办的各个勾栏院,教坊司的门庭总是冷落了些。

    不过,今天不同,今儿是初九,这教坊司挂了一个新花魁出来,所以今天这堂里,真真的是座无虚席,白日里他们是人人敬畏的官老爷,可到了这教坊司,便也变身成了最最普通的男人。

    这大堂,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楼上楼下的朱色柱子上,都挂着桃粉色的帷帐,一盏盏的琉璃灯,更是将大堂照的犹如白昼,那丝竹声声入耳,婉转动听。

    大堂里的酒桌上,都有那么一二女子陪伴在侧。她们妆容精致,衣着清新而华丽,头上的配饰却只一二,很是简洁大方。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闺秀的优雅气质,一颦一笑之间,又叫人犹如置身于春风之中般,悠闲舒适。这于深闺之中,教养出来的贵女,自是如出水芙蓉般,高贵优雅,是外面那些庸脂俗粉所不能比的。

    堂中央的朱红高台上,一群舞姬正在跳着舞,她们香肩尽露,身材曼妙,舞姿更是动人心魄,一双双媚眼,秋波流转,妩媚撩人,翻飞的水袖,飘逸的裙摆,更是让人如坠云山雾海一般,飘飘欲仙。

    阿铭此时正坐在大堂内,临窗最角落里的那个位置,同行的,还有一位朋友,二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那,看着台上的女子轻歌曼舞。众人皆是陶醉在这旖旎风光之中,可阿铭却觉得,那女人就像是群会动的木偶,虽然画着笑脸,可眼睛里,却是如一汪死水般,毫无生气。

    “张兄你可知今日花魁是何身份?”

    坐在阿铭旁边一桌的二位大人,小声讨论起来。

    “是上月才被流放的,刘大人的掌上明珠,叫什么我倒是忘了,不过我听我夫人说,那个孩子,自幼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原来是她,我听说,她跟礼部秦侍郎,自幼便有婚约,婚期就在这个月十二,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真真是可惜了。”

    “各位大人,请安静~今儿是我们教坊司,挂花魁的日子,今儿这位花魁可是这应天府里,数一数二的才女,所以,今儿的花魁礼,我也不跟各位大人客气,五十两银子签子钱,我们花魁看上了哪位大人,便会提了您的签子,各位大人到我这来交钱便可,话不多说!请花魁!”

    老鸨话音刚落,一身似彩霞的女子,便拽着白绸从天而降,伴随着纷纷而落的红色花瓣,就犹如那天上的仙女一般,叫人看了便移不开眼,而当她缓缓落地之时,台下观众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女子真的太美了,一双凤眸眼尾微扬,洁白的皮肤如白玉般细腻光滑,朱唇上的那颗小小的唇珠,更是像小白兔一样,激起了男人无限的保护欲,阿铭觉得她虽然眉眼带媚,但却是如洁白的莲花一样,自带仙气,叫人不忍亵渎。

    “好!”台下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叫好声,在这安静的大堂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看过去,一个个的都是鄙夷的表情。要知道这堂里坐着的官家老爷,即使是来找乐子,也不能没有官威,这等张牙舞抓,大吵大嚷的粗鄙行为,他们自是嗤之以鼻。而那叫好之人,看了众人投来的目光,也不在意,大家都是来寻乐子的,谁也没比谁正经,谁也别轻贱谁。

    而阿铭并不关心谁在那叫嚷,他只觉得台上的花魁,甚是可怜,曾经千金难娶名门千金,如今只五十两便能委身于一个陌生人,而这五十两还算是高价,这种羞辱要比死,更难让人接受。

    台上的花魁,并未被这一声叫嚷打扰到,依然面若桃花,媚眼含情的跳着她的舞,她的身体柔若无骨,摆出的姿势,既好看又勾人,她眼含春水的看着台下的看客,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谁都没有看,这些人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样,男人样,至于今夜她那第一位恩客,她也不打算细究,若不是他,便,是谁都一样。

    这时一名年轻男子,从大门走了进来,在座之人谁也没注意到,他悄悄的走到了大堂的一角,坐在了角落里。就连老鸨都没发现他,老鸨只顾着穿梭在各个酒桌之间,收着银子,发着签子,她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今夜,她真的赚大发了。

    老鸨来到男子桌前,只一心一意的收着钱,却没发现,这男子的神色,却是与别人不同,他的眼里满是难过。

    “呦!段举人!您也来了,要不要提签?”

    “您这是故意叫老朽难堪啊,我都已是年近古稀了,怎得干那老牛吃嫩草的事,不过是来见见故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