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量几番,拊掌笑道,“那可就再好也不过了。”

    为了这枚坤佩,宋国第一世家灰飞烟灭,周岙手下的兵士杀人杀得刀都钝了,可柳仙师却仿佛更盼着寻不到这法器一般。饶是神仙行事非常人所能测度,周岙也不禁大惑不解,嗫嚅着道,“若是寻不到,陈仙师那处……”

    “若是寻到了,陈师兄不免要责备我行事轻狂,若寻不到,他才要夸我慧眼如炬呢,”柳仙师笑道,“你当陈师兄没有见过坤佩么?实话告诉你罢,这坤佩本该叫做厚坤佩,在我们凌霄门,也无非是下三路的货色,正因为我们对厚坤佩了如指掌,才看出了阮家的不对。宋国已经七百年断绝灵气,厚坤佩早该化为凡器,七百年了,还能庇护阮家玉矿丰产,更让阮家众子灵秀非凡,着实是厉害得很。若不是有人私下祭炼,那便是……嘿嘿,那便是……”

    “那便是?”

    周岙听得入神,不由失了分寸,竟追问起来,问完了才发觉自己已然逾矩,不由脸上一白,连忙跪地谢罪,“弟子忘形,柳师莫怪。”

    柳仙师也怜他小心,摆手道,“起来吧,也是难为你们了。你们宋国几万年来都是我们凌霄门下属,两千年前,我在宋京办事,还曾见过你祖先一面,若不是因为此事,像你这样的资质,应当能在我凌霄门下宗觅得一席之地。”

    他素来爱才,说到这里,不免又望了阮容一眼,叹道,“那阮家小姑娘,也不知会有怎么一番前程。七百年,真是耽误太多了。”

    阮容不再呆若木鸡,双目圆睁,好奇地望着柳仙师,柳仙师见她表情灵动,颇有嘉许之意,周岙脸上,忌惮之色一闪而过,柳仙师看在眼里,却不生气,只道,“在你心中,这自然是一番极难得的机缘,才对阮容生出杀意,唯恐她来争抢。你不知道,在宋国之外,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资质的修者,自然能拜入仙门,像你们这样同出一地的修士,本该是最亲厚的,互相扶助还来不及。”

    又叹道,“这倒不是你的错,你知道得太少了,想得就多了些。”

    看样貌,他比周岙还年青了许多,但谈吐间教诲谆谆,宽容怜惜之意,令周岙虎目泛红,伏地感佩不已,“柳师明鉴,周岙乡野鄙夫,一生只知蝇营狗苟,若非柳师垂怜,何能识乾坤之大?”

    他不断叩首,“只盼能拜入柳师门下,朝闻道,夕可死也!”

    柳仙师叹道,“你无需再求了,此间事情不了,我不能收你为徒,收徒就要传法,但宋国是万万不能驱使灵力的——你起来吧,休要惋惜了,也不必再多问什么,三宗联手,封闭宋国灵脉,自然是有极要紧的事,这些事不能告诉你,你们凡人心思浅薄,守不稳心神,一旦知道以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很容易为那人所趁。”

    三宗共镇宋国,此事对阮慈、阮容这些少年来说,是难以得知的隐秘,但在宋国王公贵族之中却是人人皆知,周岙自然也想过,三宗镇守此地,却从不传法,其中必有因由,柳仙师所言耸人听闻,他不禁浑身寒毛竖起,追问道,“那人?若是被他所趁——”

    “嘿嘿,”柳仙师笑了起来,“若是你心神被他侵染,那你便不再是你了。那人诸多神通之中,有一门传承自域外天魔,只要你和他有了一丝媒介,恍恍惚惚之间,他魔气侵染,便会在你心里种下一枚魔气种子,你平生的抱负、挚爱的亲朋,全都会渐渐忘得精光,此生只余下一件事,那便是为他尽忠,他要你做什么,你便争先恐后、舍生忘死地去做。你等可想变成这样?”

    不仅周岙,甚至连他身边兵士,乃至那几个阮家儿女,都不禁摇头。阮容口中呜呜作响,周岙忖度片刻,见柳仙师没有反对,便令兵士扯去她口中布团。

    阮容呸了一声,先啐了那兵士一口,又骂周岙道,“你自己不敢问,便让我来问,堂堂男儿,心思苟且卑微,呸!”

    她的话正说中了周岙盘算,但他多年朝堂历练,又怎会和一个少女计较,面色不变,阮容也不理他,转向柳仙师问道,“这样的神通定然不是没有破绽,是么?”

    柳仙师是阮家灭门的主使,阮容和他有深仇大恨,便不以仙师称呼。柳仙师也不在意,他显然对阮容另眼相看,饶有兴致地望着阮容,像是在看一只可爱的小动物,笑道,“不错,宋国人人持符,你道是什么道理?”

    阮容、周岙闻言都是一怔,阮容喃喃道,“不是……不是为了躲避火瘴之气么?”

    “这么说倒也不错,但火瘴之气是在屋外,像你们这样的深宅妇人,甚至一辈子不见天日,为何也要三日持符呢?”柳仙师问道,“你已经自行领会出符力,难道没有想过,这经文的意思么?”

    阮容面露思索之色,周岙也喃喃念诵起来,过了一会,阮容眼睛一亮,叫道,“啊!我明白了,念诵经文时,先感到心思宁静守定,犹如自成天地,内外无侵,原来是为了防范心敌么,我原本还以为,心定了才能自生清凉,唉,原来不知底细,全想错了。”

    “防范心敌,原来是这个意思么?”